阿豪捂着胸口脚步趔趄的走到仓库旁的桥上。
他一眼看见桥下的岸边,他摘来的蜂巢一半泡在水中,一半留在岸上。
流水不断地冲刷着蜂巢,马上就要将蜂巢冲走,阿豪绕到桥下,捡起了泡湿的蜂巢,他顺便用凉水洗了一下脸。
洗过脸,他清醒了许多,之前能够记住的一幕幕终于全部记起。
有人用弩枪射中了他,他挣扎着逃跑,那人不紧不慢跟在他的身后,然很奇怪,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那个人,并没有再补一箭,就是跟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受到重伤快要倒地的猎物一样,他在出血,接着意识渐渐模糊,看到一间仓库,他就一头钻了进后,后来的事就不记得。
他还记得一点梦境,他的手暖暖的,不时有眼泪滴在他的手上,还有抽泣的声音,以及那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又记起了梦中的声音,那是云笛的声音。
他向他们居住的地方跑去,虽然他心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用了全身能够调动的力气向着居住地走去,他扔下手中的蜂巢,以为这样能够让他走的更快一点。
阿豪的胸口疼痛难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巨痛上面。
云笛果然不在居住地,炉火熄灭了,阿豪坐在凳子上,好半天,他走向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
他去寻找云笛,他已经猜到了云笛的去处。
一周后,阿豪能够走动了,他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他带上剩下的食物,动身前去二角线鬼市,他打算在那里找点活做,送货员,或者其他一些工作。
他走走歇歇,幸好食物还勉强够他走到二角线。
一个深夜,他站在山头看见了二角线鬼市那如同鬼火一样的星星点点的灯光。
阿豪坐在光秃秃的山头上,吃掉了他身上最后一包饼干,喝干了剩下的瓶底的那点水,他将瓶子放在山上的石块上,然后空着手向山下走去,他什么都没带。
只有心里带着一样最重要的。
这是不能丢失的,丢失了,他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义了。
阿豪在二角线鬼市来回徘徊,他观察着来往的人群,寻找着可能的工作机会。
他的目光在各个摊位上扫过,从卖旧货的摊贩到提供临时雇佣的中介,他都一一询问,但对方都无情的拒绝给他提供任何有关工作方面的信息。
阿豪感觉他的胸口偶尔还会传来阵阵疼痛,但他没有懈怠,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接下来他就将挨饿。
在二角线整整两天,他也挨了两天饿,没有好心的幸存者会给他施以一口剩饭剩粥,也没有剩下的食物可以吃。
他捡了很多的食物包装袋,但包装袋里与他所想的一样,没有一点食物的残渣,蚂蚁来了也别想找到一粒。
他失望地丢下一个又一个食物包装袋子,扔了捡起的那些罐头盒子,除了能够闻闻其中的气味,罐头盒子里也一样,没有一点残留。
如今的人类,哪里还有剩下食物的,虽然他也清楚这一点。
看到阿豪饿到奄奄一息的样子,二角线鬼市的幸存者们向阿豪投来的却是嫌弃,尤其是有固定摊位的卖主,他们怕阿豪死在他们的摊位前,那样还得费一番力气将死去的阿豪拖走。
二角线鬼市里,像阿豪这样的不是为了卖,也不是为了卖,仅仅是为了来这里找个活,甚至是想讨口吃的幸存者实在太多了,他们所遇到的也太多了。
所以不仅不会同情,甚至是心生厌恶,看到就会皱起眉头,他们的眼睛已经练出了一种能力,是不是讨饭的或者想找一些活下去机会的家伙,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阿豪也遭到了驱赶。
对驱赶,阿豪只有默默地走开,他正在挨饿中,自然明白一口食物的重要,一口食物,那就相当于一口命,那是一口都不能让给别人的。
这期间只有一只摊主将刚刚吃光的豆子罐头盒递给了他。
阿豪疑惑地接过来,他发现里面还剩一点点汤底,阿豪将汤底倒进嘴里,罐子中唯一一粒黄豆粒跟着淌进了他的嘴里。
虽然只有一粒,但阿豪是想着认真地嚼一嚼的,他的牙齿与舌头实在太渴望与食物的接触了,但他的喉咙却快了一步,唯一一粒黄豆咕嘟一声进了他的喉咙口,这让阿豪有一些微微的懊恼。
阿豪又用手指刮光了罐体上的汤汁,直到将它们完全,一滴不剩的进进嘴里,这才将罐子扔在地下。
摊主的摊子的四角挂着一些空了的罐头盒子,全都是同一种,茄汁黄豆,风一吹,空罐头盒子就碰撞在一起叮咚作响,就像替摊主在吆喝生意。
看到同一款罐头盒子,阿豪明白过来,摊主用来做交换生意的就是茄汁罐头。
虽然只得了一口的怜悯,但阿豪还是带着感激的眼神向摊主点头致意。
摊主面无表情,阿豪这种人,他见过太多。他给阿豪一口吃的,也只是想让阿豪吃了之后从他这里快点离开而已。
阿豪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但他并没有放弃。他在送货员聚集的地方喝了一点水,那地方有免费的水,但不多,只能取几口过滤水。
阿豪用罐头盒子接了一点水,水喝进肚子里,他更饿了,水把他肚子里的饥饿冲的更分明。
他继续在二角线鬼市中寻找机会,尽管每一次的拒绝都像是在他心上又添了一道伤痕。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在这里找到生存的途径,那么他将再无未来。
两天之后,有卖摩托车的幸存者在天快要亮的时候才赶到二角线。
他推着的那辆摩托车,饥饿中的阿豪眼睛一亮,这车太漂亮了,但车刚到二角线,就突然熄了火,这让骑车的少年气得骂了几句脏话。
反正摩托车是听不懂少年的脏话的,但阿豪听的清楚,不但听见了少年的脏话,他还看出了摩托车的问题所在。
他在摩托车服务站里工作过几年,平时又喜欢这些,所以对摩托车有着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对少年骑的这个牌子的摩托车。
阿豪站起身,他走向了那个少年,提出帮忙修理摩托车,他不要任何报酬,只是因为他喜欢摩托车。
少年很疑惑,他不相信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一看到阿豪那诚恳的小眼神,少年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他都不怕吃啥亏。摩托车上有个专门的工具包,阿豪熟练地鼓捣了一番,就调整了化油器的混合比,摩托车就又能欢快地启动了。少年对阿豪的手艺惊呆了,他跨上摩托,又看了阿豪一眼,心里还是有点儿怀疑,阿豪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帮忙。阿豪帮他把工具包整理好,然后退到一边,示意他可以走了。
少年对阿豪笑了笑,就开走了。阿豪继续坐在路边,他打算等肚子不那么饿了,再去找点活儿干。过了半个小时,少年又从阿豪这儿路过。
他随手把一包零件扔到阿豪脚边,口气就像下命令一样:“给我背回去,有吃的,包你来回。”看得出来,这少年平时就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他讲话就这样。
阿豪点点头,飞快地站起来,生怕少年会反悔。少年又叮嘱他:“送回去之后,再到这儿来。”阿豪又点了点头,心里想,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呢?
“以后这边的生意就归你管了,我不一定每次都过来。当然啦,你的工资每个月都是固定的,咱们讲究按时发工资。”少年笑着说,他看得出阿豪窘况的境况。
阿豪这回没点头,他那被饿得团团转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拼命分析着那小子的话是真是假,或者,这只是个玩笑,给这快要饿晕头的他开的一个玩笑。
不过,看那小子的表情,好像并不是闹着玩儿的,阿豪一咬牙,决定拼一把。
瞧那小子穿得干净利落,这在末日里可是少见,除非他手头有大批的生存资源,否则哪能打扮得这么整洁讲究。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谁还管自己穿得体不体面啊?那时候,只想活下去,哪有心思打扮啊。
阿豪再看少年的脸,红扑扑的,有光彩,明显吃得好,营养跟得上。
现在这末世,能遇到这么一个营养满分的,真是少见。大部分人都因为吃不上饱饭,脸色蜡黄,跟个土人似的,没点精神。
但这小子不一样,看样子他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资源稳定,生活条件也好。
跟着能吃饱喝足的人走,也许会改变他的窘境。阿豪心里盘算并分析着。
他心里直打鼓,警惕得跟什么似的,哪敢随随便便就跟一个陌生人走。哪怕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或者小不点,他也不敢轻易相信。
幸存者们都是这个样子,心里边防着陌生人,跟筑了长城似的,因为在这个复杂的末世里,信任别人简直就像玩儿火,一不小心就能烧着自己。
可现实这东西不给面子,逼得他没辙。他饿得简直要抓狂,肚子里跟有把尖刀子在搅和,感觉肠子都拧巴在一起,疼得跟什么似的。
这股子饿劲逼得他不得不考虑跟这陌生人走一趟,明知道这说不定就是往火坑里跳。但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临界点,他得吃东西,得立刻解决这让人抓狂的饥饿。
“知道了。”阿豪回答。
“哎呀,大哥,你怎么连一声谢谢都不对我说呢?你都快要饿得不行了。”少年依旧带着笑容说道,然而他的笑容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
“谢谢你。”阿豪大声回应,他明白在别人的屋檐下,自己不得不低头。
他特意提高了音量,以免少年觉得他的声音太小,让他再重复一遍。
那个卖茄汁黄豆罐头的男人,正站在他的摊位后面,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一幕。
今天的交换并不算太好,他闲着也是闲着,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
这个少年,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可以说是他们这一带的小霸王,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但仔细想想,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又有谁不是手段阴险毒辣呢?就在不久前,他自己还亲手解决了一个偷了他几盒罐头的幸存者。
当他杀死那个偷罐头的幸存者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他甚至将幸存者口中尚未咽下的黄豆罐头硬生生地抠了出来。
他的恨意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绝不允许这个偷盗者在前往黄泉的路上,还能享受到一口他的罐头。
少年很满意,他咧开嘴,他可不掩饰他内心的想法,臣服令他快乐。
看到少年脸上的笑,阿豪也认识到这少年可不是一个好缠的角色。
好缠的角色活不到现在。
阿豪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简直让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一样危险。
但是,想要活下来,就得硬着头皮上,哪怕面前是个未知的坑。
他努力让自己别那么害怕和紧张。
世界末日里,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活路,阿豪现在只能指望这个不认识的少年了。
这个少年好像能看透阿豪的心思,笑眯眯地说:“别怕,大哥,我肯定不会让你上当的,包你吃个饱饭。”他说话的语气特别轻松,好像真的什么都能搞定。
阿豪拾起那包零件,虽然饥饿和疲惫不断侵袭着他的身体,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跟在少年的身后,走着走着,心里头忽然冒出以前看过的一张画。
那画儿画的是古时候的景儿,一个要出远门的大佬,他忠实的仆人背着重重的包裹,不言不语地跟在后面。他突然就清晰地回想起这画面,好像自己就变成了那个背着沉甸甸东西的仆人,前边的少年就是他的大佬。
古时跟如今,其实没有什么改变。
那幅图叫什么名字呢?阿豪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记不住这么多,只是眼前的一幕突然唤醒他过去曾经的记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