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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怀安去捕房,将钥匙交给窦丰年,说道:“窦阳在大雨那天因为淋雨太久生了病,又被马车撞了,昏迷了几天,好在已经缓过来了。”

窦丰年从容怀安手中接过钥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家门钥匙都不要了?”

容怀安道:“他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活,那个招他当学徒小工的铺子有他晚上睡觉的一张床。”

窦丰年道:“那哪有家里住的舒服?”

容怀安听了这话默不作声。

窦丰年道:“你什么意思?”

容怀安本不想说话的,听了这句便道:“暴雨那日他有家归不得,差点儿死在外面,不就是家里已经没有他一张床么?

如果家里真这么好,他为什么要去外面找个能住的差事?”

窦丰年腾的一下站起来:“你对我儿子说什么了?他家都不回了。

不用你在这当好人,那是我儿子!”

旁边有捕房的同僚惊诧道:“窦阳大雨那日回去过,没地住才走的?

是那天老板娘就已经搬去了么?”

窦丰年不说话,容怀安也不说话。

许久窦丰年才道:“他现在在哪家铺子干活?”

容怀安不答。

窦丰年怒道:“那是我儿子,你凭什么不说!”

容怀安道:“凭窦阳他不乐意,他不让说。”

窦丰年抡圆了胳膊一拳砸在怀安脸上,周围哗啦冲上来好几个同僚把窦丰年拉开。

容怀安顶着半张青紫的脸,和渗血的嘴角回到家,宋瑛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边让人请医倌来看,一边问怀安:“谁打的!怎么回事?”

容怀安闭口不言,问急了,就说没事,让宋瑛别管了。

宋瑛让人去查,怀远劝道:“从小到大我也和同窗同僚打过架,这事母亲不太好插手的。”

宋瑛道:“你那是小时候,要不就是刚有差事的时候,还是愣的,那我自然不插手,”

猛然想起怀安也是刚有差事,于是道:“不插手不插手,就是查查看是不是你说的打架了,如果是同僚之间的小矛盾我不管。”

宋瑛不好管,有人管了。

因为户籍纸和保人文书都不是当天能办出来的,过两天容怀安去送这两份文书时,那脸上未消的青肿被窦阳看见了。

窦阳问他怎么回事,容怀安还是那句“没事,甭管了!”

窦阳向管事的请假,因为他睡在店里,每天早起晚睡都多干活,管事的准了。他直接冲到了捕房,对窦丰年道:“你打我怀安叔了?!”

窦丰年初见窦阳十分惊喜,听了这话拉下脸来:“你是为了个外人来打抱不平?”

窦阳道:“你还为了个外人打了我呢。”

“那一巴掌你要记多久?!”

“因着伦理纲常,我不和您动手。但是您要是再打我叔,我就去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儿子。

您有您要护着的人,儿子也有要护着的人。”

窦丰年怒道:“我生你养你,你要闹翻天吗?”

窦阳道:“我没闹,

可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对我好的人了。

我从十三岁起自己养自己。两年学徒小工赚的钱,我一文不少的放到家中那盒子里。

大雨那天我离家的时候,只有身上的衣服和鞋,钥匙我还您了。

您算个数,十三年为我花的钱,我赚钱还给您。”

窦阳走了,窦丰年气得在后面怒吼:“死在外面,别回来了,不肖子!”

窦阳的背影似乎愣了片刻,又往前走了。

第二天容怀安来捕房时,捕房的气氛怪怪的,还是听人转述,容怀安才知道不是因为他脸上这一拳,而是因为窦阳来为他宣战了。

同样的,老板娘也听说了。

捕房的头把未然的命案交给了窦丰年这一队,让怀安一起。说是本来早要办的,因为暴雨之后许多突发的事情要处置才又拖了这些天。

如今这一队人坐在一起,因为窦丰年和怀安闹翻,气氛自然不似从前融洽。

也有人打圆场说句“都是担心孩子”。

最后,大家避开这个话题,谈未然案。有人道:“未然在京都有家,可未然的尸体表明她死前生活状况很不好。

衣服鞋都是脏污,头发凌乱,有人曾看见她象流浪乞儿一样翻垃圾找吃的,还被人看到睡在别人后院的柴火棚里。

也有好心人给她吃的,给她水,但她只要有点动静就飞快地跑了。

所以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被追杀,而且故意不回去的。”

也有人道:“怀安曾提到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安国公府赏荷宴那天穿的那身。

赏荷宴那天肯定发生了什么。”

“也可能对家人有怨恨,所以不愿回去。

未然家的邻居说,她父母卖了她两回。这孩子又被卖了之后,曾经哭泣着求父母别卖她。”

窦丰年道:“她第一次被卖去哪了?”

这人道:“那倒不清楚。现在这活儿是咱们队的了,少不得再去问一声。”

又有同僚道:“那天尸体被发现,被怀安认出来,为了确认死者就是未然,我们去安国公府走访,请人来认尸,也问到那个游戏。

有管事的和别的丫头都提到那只耳环她没有还回来,人就不见了。

但是死者身上并没有这只耳环,是弄丢了,还是交给了什么人?”

有人道:“怀安,那耳环什么样的,还记得么?”

怀安点点头,他现在一说话,嘴角抽抽着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人道:“那一会儿你画出来,就贴咱们队这面墙上,大家都能看到。”

怀安又点点头。

窦丰年见怀安如此,心里也有些歉意。怀安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有钱有人,要是真想报这个仇,也许自己已经被拖到哪个巷子里被暴揍一顿了。

于是中午吃饭时,窦丰年给怀安买了一份粥和一碗馄饨,也不说话,往怀安面前一摆。

然后一直偷偷观察怀安吃不吃,见怀安不动一口,东西就在那摆了许久,心里气,又走过去准备将两碗食物端走。

被怀安伸手按住了。提笔写了几个字:晾凉!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