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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元亓看得见看不见,周敞都在黑暗中点头,无比诚实:“是,的确是人生幸事,我羡慕你。”

元亓又是一笑,语声凄然:“若是男人,这时候就该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可惜我只是一个女人,离开背景、离开元家,我算什么?没了这个出身,没有父亲的支持,我算什么?没有了元家、没有了生意,我又算什么?我,是不是太贪心、太贪心了……”

周敞默然,一个悬着疑问终于落了地。

为何元亓嫁给奕王,能够如此果决地与文斐断了关系,她好像就那么平静无波的接受了。

原来嫁给奕王,是为了元家,也是为了自己。

在自由和爱情之间选,她选择了事业。

但周敞万分理解,那何尝不是她的选择。

元亓始终是她的理想,从头至尾没有变过。

她默默走到床边,隔着帷幔看不清里面,却正好吐出真心:“无心者无欲,可惜人又岂能无心,你没有错,要怪就怪造化弄人,但你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满全于你。”

“王爷……?”元亓似有不信,看见身影也站起身来,走到帷幔之前,话却不似对旁人在说,“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即便我不嫁人,一直一个人这样活下去,也可以活得很好。但我若嫁人,也绝不放弃自己已经在做的事业。”

周敞隔着帷幔怎么也看不清元亓的脸。

旁个女子嫁人,不过是要有个依靠,好了衣食无忧,差了也是为活命混口饭吃,但元亓肯定不同。

元亓不吐不快亦不避忌:“王爷是否在想,既然如此,赐婚又是一场误会,我为什么还要嫁给你,就算是出家当个尼姑,也会是个富得流油的尼姑。”

“没有,我可没这么想。”周敞否认,她是想到文倾言。

“其实若是早先嫁给他,也不耽误我做生意,那是很早之前就谈好的。”元亓亦有所感,更不避讳谈及文倾言,“单是嫁妆里的那些店铺和土地都够下半辈子忙乎的,只不过不能再恣意任性,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也没有办法,我不想让在天之灵的母亲担心,也不能让父亲为我操心,也就只能如此了。”

“嗯,我明白。”周敞隔着帷幔点头。

元亓不是不想嫁人,只是不想嫁给奕王罢了。

至于文斐,那可是才貌双全,又对元亓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世间罕有,元亓什么都有了,再有一个这样的丈夫就是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呢?

“你不明白。”元亓却是一撂帷幔,直视周敞。

窗外天光放明,元亓的眼眸却比天光还亮。

风铭的心都停止跳动。

周敞则莫名其妙:“你现在可是觉得哪里不妥,哪里不自由吗?”

元亓秋虹潋滟的眸中本好似藏着千言万语,这句话一出,如遇寒冰,全数息停,复而错开了目光,孑然一笑:“很好,现在已经很好了,王爷如此对待,说起来也是我一桩幸事。”

周敞在临帝赐婚之后也曾想过,元亓因为与文斐的关系,一定不愿意嫁给奕王,但现在看来,她是对婚姻本身就没有那么大的期许。

若是如此,如果有得选,她不会嫁给奕王,也许也不会嫁给文斐。

但若是嫁人,元亓嫁给文倾言,那是因为爱情;嫁给奕王就一定是被迫。

这其中还是天差地别。

周敞愧疚,元亓无语,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室内昏暗静谧,两人相对呼吸可闻。

奕王风铭今晚说了许多心里话,又听了许多心里话,心里舒缓了不少。

周敞开始旁观后来参与,最后却落了个莫名其妙。

因此先退一步,去到桌边:“你渴不渴?”

元亓摇头,站着没动。

周敞坐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没话找话:“不管怎样今晚的事情也是一个提醒,你要叮嘱好你的人,你的嫁妆太多,可要看好了。”

“多谢王爷关心,这方面我自会处理。”元亓的语气归于平淡,且从始至终也没担心过身外之物,“嫁妆绝大部分都挪去了东院,那里今晚无人问津。”

周敞也不如何担心,就是不知还能说什么,外面还都不闻人语,她是睡不着也无处可去,只要继续闲聊:“对了,若是之后你听说我们王府因为这次起火损失了十万两黄金、百万两银子的,可不要觉得惊讶。那是都被火烧化了,总之就是烧都烧了,就不能让它白烧。你瞧,我打的这个主意可好?可有几分做生意的天资?”

“噗嗤……”这么一说,刚才沉闷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元亓终于笑出声来,也走到桌边坐下:“王爷是真聪敏过人,我晓得了。”

这个问题元亓早就想问了,只是见周敞一直因为各种事情操心难过,又怕影响他休息,因此一直没有问出口。

周敞顺手给元亓也倒上一杯温凉的水,递到她手边。

元亓接过来,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翡翠镶金的茶杯,泛出幽深的金属光泽。

周敞忽然想到了马飞虎提及的“钥匙”,不免又闲问上一句:“对了,你们元家可是有什么极为宝贝或者极为贵重的钥匙吗?”

猎宫刺客袭击、元家和奕王府前后遭遇行窃,针对的可以不只奕王一人。

“钥匙?”元亓奇怪,在脑海中搜索半天就是摇头,“不曾有钥匙,若说家里宝贝的东西那倒是多了,但若说有跟钥匙沾边的,可一样也没有。”

周敞问之前也没抱希望。

说话间,外面天光放忽然大盛,从来黎明都是突然而至。

周敞的疲惫和困倦反而阵阵袭来,也就站起身来:“你也折腾了一夜,休息吧。我回书房去补觉了。”

元亓放下杯子,跟着起身。

“今晚,不……,已经是昨晚了,谢谢你。”周敞已走到屏风前,又回头冲元亓一笑。

“谢我什么?”元亓静静凝望,眼中已无波澜。

周敞丹凤眼弯弯,笑得真诚:“谢谢你听我倾诉,咱们可以算是更相知了。”

“相知?”元亓嚅嚅低语,不知又说了一句什么。

周敞已经消失在屏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