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听见有人来通知老爸去办理下岗手续，觉得有点意外。
看了眼来人，原来是顶了老爸保卫科长位置的张磊，这家伙是杨卫红专门以招聘形式从博天安插进罐头厂的，据说是个很能打的混混。
“江大河，你们这些人真厉害啊，还能找到省里的关系。”
张磊斜靠在门口，点了根烟接着说道：“现在改制厂里推进不下去了，但还是能让一些人下岗的，谁再跟卫红厂长作对，谁就准备跟江大河一样，下岗去拉黄包车吧。”
见路荣直愣愣盯着自己，张磊起身摆了个姿势，朝他扬了扬下巴：“嘿，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胖子，不服啊？来练练？”
江佑拉住想要冲上前去的路胖子，对张磊摇摇头：“屋子里空间很小，你练的咏春优势很大，打不过，不打。”
江佑看得很清楚，张磊这时候摆的正是咏春的起手式。
作为前世部队里连续三年的军区搏击冠军，江佑参加过不少集训，很多拳种不但认识，自己还练过。
张磊听到这话点点头：“你小子有点眼光，算你识相，他要真上了，我怕今天会打死你们一家。”
江佑竖了个大拇指：“大哥你真牛逼，一看就是真打死过人的。”
“小毛孩知道就好。”张磊转头又跟江大河说道：“明天上午必须来签字，不然我一定废掉你儿子的腿。然后搞死你老婆。”
张磊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听到这话江大河愤然起身就要冲上前去，江佑赶忙和路胖子一起拦住老爹。
江佑转过头去，正好撞见张磊回头竖了个中指。
江佑对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虽然是夏天，但张磊突然觉得这少年的笑容让人发寒。
张磊走后，右红梅一言不发，屋子里的同事们一个劲地安慰着江大河。同为罐头厂职工的他们见江大河被确定下岗，不少人心里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太欺负人了，不行，我这就给我哥打个电话。”
等到同事们都走了，右红梅这才开口。
江大河看了眼老婆，想了想：“这么多年没联系，没必要开这个口，下岗就下岗吧。”
“我说的是你下岗的事么？我说的是小佑的事！”右红梅瞬间爆发：“人都说要废掉我儿子的腿了！”
瞅着老妈一口气没上来，江佑赶紧上去拍拍老妈的背，路胖子也急急忙忙地倒上了一杯水。
“爸，妈……”
江佑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爸下岗其实挺好的。”
见爸妈没有阻止自己，江佑接着说了下去：“现在罐头厂一个月一千块都拿不到，这么干有什么意思呢？这老爸出去找个保安的工作，那工资也能拿一千多吧？
这么干有什么意思呢？要我说，下岗了正好，树挪死，人挪活。再说了，我爸当年在汽车连里，那可是从教练班长一路升到副连长的。不行就去找个司机的活儿呗，工资更高。”
这时候路胖子也跟着插嘴：“叔，我爸说了多少次，让你辞职去帮他，你这下岗了不正好？”
江大河点点头：“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行，明天我就去把下岗手续办了。”
江佑见老妈气顺了，又开口道：“咱爸既然明天去签字了，别人自然就不会对我动手了，所以你也别担心了。
上午胖子让我跟他这几天去岭南旅游，要不，我去躲一躲行不行？”
路胖子立马接过话茬：“对，这事我忘了跟婶说了，其实车票我妈都帮我们俩都买好了。婶就放心吧。”
右红梅点了点头，然后低沉着声音对江佑说道：“小佑，那你就先出去玩几天吧……哎……”
右红梅叹了口气：“你们俩路上注意安全，钱别乱花……”
哄好了爸妈，江佑以要制定旅游计划为由，要去路胖子家过夜。
来到路胖子家，江佑摊开路上买的最新版的新阳市地图，用铅笔围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反复画线。
路胖子给他递了瓶冰可乐过去：“你在这画啥呢？”
见江佑没有理他，路胖子凑了上去：“咦？城郊的茶山村，这不是张磊家么？你要干啥？”
江佑看了眼胖子，郑重其事地说道：“胖子，我需要你帮我打掩护。”
“怎么打？”
“你明天上午去火车站，买两张明天晚上11点去羊城的火车票，买K65那趟慢车，回来再随便找个火车票代购点，买一张后天早上4点半Z33那趟直达羊城的火车票。记住，K65那趟一定得是站票，你辛苦一点站着去。”
“然后呢？”
“Z33的票给我，你带着K65的两张票先上车。我比你晚到一个小时，你在羊城火车站的广场上等我。”
那几年火车票还没有实名制，现在又不是客运高峰期，所以车票很好买。
路胖子有点不太放心。”“张磊据说很能打，你一个人能行么？”
“洪武是被我废掉的。”
路胖子睁大了眼睛：“还真是你？那行，你自己小心，打不过就跑。”
“好！”
晚上，江大河跟右红梅躺在床上，见江大河愁眉不展。右红梅转身抱住老公。
“不就是下岗么，咱们一家三口，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当年老厂长带着我们这些人把罐头厂搞起来，这么多年，看着厂子就跟看着自己孩子一样。”
“舍不得啊？”右红梅扫了眼江大河。
“可不是么。”
“大河啊，不行我先去摆个小摊怎么样？”
“也行，之前下岗遣散费说是每个人一万，他们怕我闹事，我琢磨着可能会多给点。
还有成功那边，不是说先还咱们三万么？咱们给小佑留个两万，再留几千块应急。然后找找有啥可以摆摊卖的，我也抓紧找个活儿干。”
“对不起啊，这么多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江大河搂住媳妇。
“大河啊……”右红梅把头枕在老公肩膀上，然后说道：“我怎么觉得，小佑最近越来越懂事了？”
“我也这么觉得，这臭小子最近换了个人似的。”
想到这里，江大河跟右红梅坦白道：“我跟你说，让张长春他们去省里找老厂长和王书记，其实是这小子给我出的主意。”
“啊？是么？”右红梅抬起头，满是不信地看了老公一眼。
江大河拿起床头柜的保温杯：“我骗你做什么？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咱儿子？”
右红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是，我儿子要是不厉害，怎么能找到小凝这么漂亮的对象呢。”
“咳咳……”
江大河被老婆最后吓得呛了口水：“啥对象？今天那姑娘？在跟咱们儿子谈？”
“瞧你这爹当的，跟我丧偶了一样。”
右红梅剜了江大河一眼，然后满脸得意：“小凝看咱儿子那眼神，跟以前我看你那眼神一模一样的，以后肯定是我儿媳妇没错了。”
听到这里，江大河抱了抱老婆的头：“说到小凝，那姑娘今天送的礼物，咱还没拆呢。打开看看？”
“好。”右红梅起身把韩凝紫送的两个盒子拿到床上，打开第一个盒子见是一块手表。
右红梅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在老公手上试了一下：“大河，这手表你戴很合适啊，小凝真是有心了。”
两口子试了手表，又打开了第二个盒子。只听见右红梅一声“天呐”，然后两口子都张大了嘴巴。
盒子里躺着一串镶着块大翡翠的黄金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梅，这……这得多少钱？”
“几万，不，十好几万最少吧？”
“那这手表，也不便宜吧？”江大河突然反应过来。
右红梅没有回答江大河，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河，你说咱们家江佑，会不会有点配不上小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