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过你几回?有多少?他可有说是哪里来的?”
“少说也有七八回,每一次都是几大车。都是趁夜里,送到了小人那里。小人也奇怪,黎郡王从哪里弄来的这些货物,便问他,他不肯说,还不准小人将此事外泄……”那人小心翼翼抬眼看着岳疏桐,“小人那里还有账簿……”
岳疏桐立刻让心无去取账簿。
余下二人见已经有人招供,便只能如实相告。
三人皆坚称,只管收货,并不知段晓卖给他们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时,心无带着账簿回来了。
岳疏桐草草翻看着账簿。
账簿中所记,全部为段晓过往所贩卖的东西数目多少、成交的银钱几何。岳疏桐粗略一算,竟有百万两之多。
这其中记载最多的,便是粮食。
“想来你们那里应该也有账簿?”岳疏桐看向另外两个人。
“有,有……”二人应着。
“心无,你亲自去取。”
心无领命,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有些吃力地捧着两只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木匣。
“这么多?”岳疏桐脱口而出,起身接过。
木匣很重,还用一把很是精致的小锁锁着。
“打开。”岳疏桐对那二人道。
二人取出钥匙,打开了木匣。
木匣中是一本本簿子,比之方才那本,要厚得多。
“看来,这段晓没少找你们做生意。”岳疏桐将簿子全部取出来,在桌案上平铺开。
竟将桌面铺满了。
岳疏桐随手拿起一本账簿,里面所记的东西的数额更为巨大。
“你们果然有本事,这么多的东西,竟然也能吃得下。”岳疏桐冷声道,“你们就不疑心,他好歹也是从一品郡王,食邑五千户,怎么会找你们卖这么多东西?”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道:
“小人问过,却被黎郡王呵斥……还望岳侯赎罪,小人也有一家老小,实在是不得已……”
“罢了,”岳疏桐摆摆手,“心无,带他们去刑部,务必让他们交代清楚。”
那三人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带走了。
岳疏桐则换好衣裳,命人备马,准备入宫见段泓。
到了承意殿外,只见墨玺正立在门外。
见到岳疏桐过来,墨玺立刻迎了上来。
“岳侯怎么来了?”墨玺的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出了何事?”岳疏桐问道。
墨玺转头看了看承意殿的殿门,低声道:
“靖老亲王带着几位宗室,正在里面向陛下求情。”
“看你这样焦急,只怕名为求情,实为逼迫吧。”岳疏桐蹙眉道。
“果然瞒不过岳侯。”墨玺道,“小人在外面听了半天,觉得里面似乎不是……”
“无妨,我进去瞧瞧。烦请大人为我通传一声。”
墨玺点了点头,进入殿中,很快便出来,请岳疏桐进去。
殿中服侍的人已被屏退,只留段泓和靖老亲王,定王,以及几位郡王在。
“臣参见陛下。”岳疏桐只当没有看见靖老亲王等人,行礼道。
“不必多礼。坐吧。”段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岳疏桐看向段泓。段泓的脸色不太好,带着些怒意和厌倦。
“陛下方才同靖老亲王说些什么?”岳疏桐明知故问。
段泓还未开口,靖老亲王却发话了。
“镇国侯,本王知道你劳苦功高,可是你这般同陛下讲话,本王不得不疑心你居功自傲,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靖老亲王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我虽同为臣子,可陛下与本王所议之事,岂是你能随便打听的?”靖老亲王面露愠色。
岳疏桐见状了然,靖老亲王不好同段泓争执,便将火气都撒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出言回击道:
“原来靖老亲王还记得,本侯同你都是陛下的臣子。那陛下尚未斥责本侯,靖老亲王又何必这么生气呢。不是本侯多嘴,天这样冷,靖老亲王有了年纪,家中又是多事之秋,何必为自己寻不快?应当好生保养才是。”
靖老亲王脸色一变,一甩袖子,不再理会岳疏桐。
岳疏桐继续道:
“靖老亲王方才不喜本侯打听你与陛下所议之事,想来本侯在这里,靖老亲王不便继续说了。那正好,本侯也有要紧的事奏明陛下。”
“阿灼,你说。”段泓道。
“启禀陛下,臣今日去了天牢,重新审问了段晓。段晓已经招供,是他因为欠下了不少赌债,才想要贪墨军需粮草,好补上这个亏空。臣也已经找到了与段晓做交易的商贾,拿到了账簿。现如今,那三位商贾正在刑部受审,想来不出两日,黎郡王段晓贪墨军需粮草一事便可水落石出。”岳疏桐顿了顿,瞥了一眼已经脸色大变的靖老亲王,继续道,“臣来之前,草草翻阅了那些账簿,发现段晓通过贩卖军需粮草得来的银钱不下百万两,当真是触目惊心。”
“竟有这么多?”段泓着实吃了一惊。
“不敢欺瞒陛下。”
“陛下,陛下,一定是弄错了。”靖老亲王忙道,“是那些草民,是他们想要陷害我儿。是……是镇国侯,是镇国侯想要陷害我儿!镇国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们!”
“叔祖当真是糊涂了。”段泓已经龙颜大怒,“你既然说,阿灼与你无冤无仇,那自然没有缘由要害段晓。段晓贪墨军粮一事,乃是邓锒亲自查清,人证物证俱在,无可辩驳!”
“陛下,”靖老亲王跪在了段泓面前,“陛下,我儿与陛下,到底是骨肉至亲,还望陛下宽恕他这一回……”
“六叔你这是何苦。”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定王开口了。比起老泪纵横的靖老亲王,和另外几位面露焦急之色郡王,他倒是气定神闲。仿佛此次陪同靖老亲王前来,只是走个过场。
“嵩儿,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六哥他的心境,你应当是能体会的,你不劝慰也就罢了,何必冷言冷语。”另一位郡王道。
“六叔明知段晓触犯国法,却仍执意袒护,这样的爱子之心,我可体会不了。”定王冷笑道。
“叔祖,当初父皇是因为对段晓信赖有加,才将押送军需粮草这般要紧的事托付与他,而他却贪赃枉法,有负父皇信任,这是一罪。因他之过,致使抚军大将军麾下将士折损尽万人,使我大周国土得而复失,令大周蒙羞,这是一罪。如今,他已然供认罪行,却仍不知悔改,还劳动老父不顾年事已高,来为他求情,这又是一罪。”
靖老亲王抬起头,神情有些木然。
“陛下此意,是说,绝不会宽宥那个孽障了?”
段泓刚要答话,却被打断。
“太皇太后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