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能过过,不能过离
“要是什么都等着你来当家做主,我能活到现在吗?”
她冷笑一声,“你只知道秦显意图分化京中势力,对付侯府。”
“你可知道我经历过几次这样的暗杀?”
“就在昨日,秦显的人还在闹市意图刺杀我,我不与太子联手,难道要等死吗?”
陆延骁被她骂得面色铁青,强硬的咬着牙辩解道。
“本侯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是本侯的女人,本侯自然会保护你……”
离桑这下是真的听笑了,“陆延骁,你保护得了谁?”
“你深爱过的柳轻雪,因为你几次三番的不信任受人迫害,胎象不稳,生产之时险些一尸两命。”
“还有我,入侯府之后遇到过几次暗杀,你什么时候及时赶到过?”
“要不是我命硬,头七都走了好几轮了。”
至于他娘,离桑没提,怕他受不了打击再次一蹶不振。
陆延骁被她骂得面色铁青,哑口无言的同时,一双眼也慢慢红了。
有那么一刻,他对保护不了离桑这件事,的确感到愧疚。
他也想起了被他伤害的柳轻雪,如今甚至连补偿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这些事情他自己可以自省,却不能从离桑口中骂出来指责他,让他无地自容,毫无作为男人的颜面。
“你简直……粗鄙不堪!”
“如此责骂自己的丈夫,眼里可还有纲常伦理!”
离桑的目光淡然得有些冷漠,平静的声音在冬夜里凉薄得让人发寒。
“这日子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和离。”
“少拿你那套以夫为纲以夫为天的戒条来压我,女戒背的那么熟你自己怎么不找个人嫁了?”
跟忽明娜在一处待得久了,少说要受她几分影响。
再就是离桑当真也来了火气,故而出口的话没有半分客气。
——再好的素养在陆延骁面前都难以维持。
一时间,陆延骁整个人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脑子都有些发蒙。
“你说什么?”
“你要与我和离?!”
这个女人……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如此惊世骇俗,如此大逆不道!
从来只听说男子休妻另娶的,哪有女子主动和离的?
此事要是传扬出去,那他堂堂定北侯,还有什么脸面?
陆延骁呆立当场,双眼死死地盯着离桑,仿佛要将她看穿。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休要胡言乱语,陛下赐婚,岂是你说和离就和离的?”
他的语气中既有愤怒,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离桑暼他一眼,目光淡淡的,却有一种很强的信服力。
陆延骁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现在的她的确有让请旨和离的本事。
她于陛下有救命之恩,此事对她来说,其实并不困难。
这样的想法更加重了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慌张,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所有的怒火。
“是本侯说话重了,本侯不该如此冲动,质疑你的决定。”
“你我夫妻,休戚与共。”
“和离一事,以后不许再提。”
离桑不咸不淡的轻嗤了一声,收回目光。
从前绝口不提和离,是因为她在这京中除了侯府,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可如今不同了,她有国医府,有一品夫人之衔,有田产铺子数间,有自己的庄子,还有白家这个疼爱她的外家。
她自然想什么便可以说什么,随心而行。
今日提及此事,并非铁了心要和离,也并非要以此威胁他什么。
而是想让他知道,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就能独善其身,有他没他都一样。
若当真把她惹烦了,便直接进宫去要一纸和离书。
皇帝当初问起她的时候,她之所以拒绝,跟陆延骁此人没有半点关系,单单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再嫁一次。
毕竟不嫁容易惹人非议,比起面对那种情况,还是待在侯府一成不变来的舒适些。
可前提是这个侯府得让她觉得舒适。
若陆延骁总这么犯病,那她也不是不能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非议。
“侯爷若是待我能多几分敬重,那和离之事自然可以搁置不提。”
陆延骁皱着眉,低声叱道,“本侯哪里不敬重你了?”
离桑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
他对上离桑这样的目光就说不出的心慌,当下态度不自觉的便没了那般强硬。
“依你所言便是,只是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提前与本侯商量。”
说罢,不等离桑回应什么,便赶紧将这个话头揭过去。
“你与太子殿下商议的结果如何?”
“太子殿下那边,是什么态度?”
离桑轻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神色平静。
“太子殿下有意与我们共同对抗秦显。”
“镇南王那边,他会安排人推动削藩一事。”
“我们则想办法截取镇南王府与瑞亲王府的书信,兴许能作为证据。”
“至于京中,不能让秦显知道我们已经联合,从而加以防范,所以我们暂且按兵不动,而后见招拆招。”
“或者主动出击,给他们找些麻烦绊住。”
离桑把能说的都跟他交代了一下,至于等那边的书信截取了以后的用途他,她并没有透露。
陆延骁可以容得下一个美妾,却很难容得下一个有能力的女子。
女子本该是他的附属品这种认知,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轻易很难有所改观。
她怕多说了什么,给忽明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何主动出击?”
陆延骁下意识追问。
离桑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上挑,好片刻后才开了口。
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打算一报还一报,准备让人去暗杀秦显,火烧金鳞园吧?
至于他想做点什么,那就是他的事了。
“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不过京中这边并不需要侯爷多费心。”
“你要做的,是回到城防营,密切关注往来寄送的信件。”
“一旦有南诏那边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要严加盘查。”
陆延骁被她这么安排,眉头紧锁,心生顿时生出几分不满。
但离桑所言又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甚至连出言质疑都未曾。
主要是他实在被离桑那句和离整顿得有点阴影了,下意识不想跟离桑再起争执。
便也只是点头应下,“过两日吧,本侯刚回来,多陪陪孩子再回巡防营。”
离桑不知道说什么,这人怎么该反骨的时候又不反骨了。
往常说不让他费心,这么安排他的行动,不是早该起跳了吗?
“该聊的话都聊过了,侯爷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日舟车劳顿,委实辛苦。”
陆延骁张了张嘴,刚吵得面红耳赤的,也实在开不了口留下来,只得站起身来,嘱咐离桑好好休息,离开了扶风院。
夜风萧瑟,从扶风院出来,外头的灯火都熄得差不多了。
陆延骁长呼一口气,在夜色中蒙成白雾。
如今偌大的一个侯府,他连个暖和的被窝的睡不上,只能独守空房,倒是说不上来的凄凉。
不过这倒是有利于让他放空思考了。
回到自己院中,陆延骁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今日在扶风院中离桑跟他说的那些话。
想到她说要和离时候的冷淡神色,退却愤怒后,心中隐隐有些苦涩的钝痛。
她当真,对他就没有半点感情吗?
毫无困意,陆延骁只能把自己跟离桑的对话来回思考了半天,想到那句主动出击给他们找麻烦,突然猛地坐起来。
离桑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她那一挑眉,看着十分意味深长,却什么都没说。
越琢磨越觉得可能,毕竟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什么想法都没有。
坐了许久,陆延骁在经历了许久的头脑风暴后,一个最简单最直观,却非常有用的计划慢慢成型。
这边的离桑自然没想到,自己的话后置效果那么长,陆延骁回去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才领悟了她的意思。
第二日一早,离桑先离开,去了国医府。
陆延骁则是一早就安排人去探查了秦显的行程,在得知他今日会去扶桑医馆后,往关系一般的几个官员府上递了拜帖。
很快,半日一晃而过,陆延骁也与几位同僚在千灯楼聚上了。
他不善言辞,话很少。
但好歹是攒局的人,几个官员都主动挑些他能插得上话的话头。
酒过三巡,老鸨带来几个清倌儿唱曲,那几个五迷三道的官员只觉得似梦似幻,心中感慨这陆侯也算是开了窍了。
陆延骁搂着一个姑娘,甩手放下纱帘,两人在纱帘后欢闹,整个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千灯楼外,但见陆延骁纵身一跃,从三楼跳了下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毫无特色的灰色衣物,低着头混入人群中,泯然众人。
一辆马车从闹市疾驰而来,横冲直撞嚣张跋扈,惊了无数路人,却无一人敢言。
不为别的,只因这是瑞亲王府的马车。
陆延骁一路跟随,在马车驶入一段人烟稀少的路段时,讲脖子上的围布拉起来蒙住头和脸,快跑上前纵身一个飞踢,将驾车的小厮踢飞出去。
“有刺客!!”
瑞亲王府的侍卫连忙开始防护,却已经来不及。
陆延骁的动作太快,招式干净利落,很快就打趴了一片。
他如同鬼魅一般挤进车厢,一把拎住打算逃跑的秦显。
“你是何人,连瑞亲王府的马车都敢劫,不要命了?”
秦显白着一张脸,冷声威胁,“你要是敢动本世子一根汗毛,定要你全家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陆延骁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
秦显砰的一声转过头,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紧接着,又是一拳从另一边砸过来,这次有了准备,力道更大,将他打得他吐出一颗牙。
秦显自己是有几分身手的,可在陆延骁手底下,半分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揍。
马车里传出一阵拳拳到肉的击打声,秦显连半个音节都没打出来,便被砰的一声踢出马车,滚到路边撞在墙上。
不是他能忍,而是陆延骁的每一拳都极重,打得他根本叫不出来,还没等缓过来喊叫,接踵而至又是无数重击。
陆延骁从被踢穿的马车里下来,倒在地上被揍得神志不清的秦显却隐隐有些反应过来他是谁了。
“陆……”
下一刻,他脑袋一歪,就这么晕了过去。
陆延骁目光冰冷,只恨不能一把捏死这个畜生,赶在顺天府和瑞亲王的人发现之前,消失在了人群中。
很快,陆延骁就回到了千灯楼。
他动作麻利的换上衣服,从窗户上翻上去,顶替他的副将连忙退下,把相关的东西拿去焚烧处理。
而陆延骁则是回到纱帘边,一把揽过蒙眼抓人的清倌儿,继续温香软玉。
如此,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他的证人。
没有人知道他离开过,哪怕有人询问起来,他们也不可能说出当时饮酒作乐美人相伴,纱帘尽遮根本看不清。
国医府里,离桑正在研制一味药丸,打算制作出来给白老太君日常服用。
就在她严格配比,握着小勺一点一点往里掺药粉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便是叩门声。
“夫人。”
离桑手上动作顿住,将东西暂且搁置下。
“进来。”
便见青竹推门进来,福身行了一礼。
“禀夫人,听馆那边传来消息,说瑞王世子在去看灵韵郡主的路上……让人给打了。”
“哦?”
离桑一挑眉,倒是有几分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她轻声低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路菩萨显灵了……”
陆延骁竟然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这可够稀奇的。
两人方才统一战线,还是在他十分不情愿自己插手这些事的情况下统一的,她总归不好直说让陆延骁去套麻袋把秦显揍一顿,谁知道他那根反骨什么时候往外长?
“伤得重吗?”
她问。
“目前并不清楚,人已经昏过去了,现在正抬着回瑞王府呢。”
离桑来了几分兴趣,“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