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现在,我也没查明你与我小姑是否有关系,但小女儿的失踪,一直是祖母的心结。”
“如今她重病难愈,唯一的心愿便是再见一见小姑……”
“离夫人,我想……”
离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也知道他所谓的不情之请是什么。
“白公子,其余的先不谈,等我先看过老太君的病情再作打算。”
小的时候,离桑是渴望过亲情的,甚至在被接回京城送上替嫁的花轿之前,她都对亲情有过期盼。
现在的她早已经心如死灰,偏偏在这个时候,看见这样一张画像。
江南白氏的小女儿失踪,而她的生母,正好也姓白。
这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证据,离桑看到画像的那一刻,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画像的人与她,本该是最亲近的……
这或许就是血脉相连的奇妙感应。
白玉点了点头,她没有拒绝便足够了。
祖母撑着重病的身躯,一路跋山涉水从江南颠簸过来,现在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了,离桑只需要去看她一眼,便算圆了老人家的心愿。
至于其他的,他不抱什么希望。
并非他小看离桑的医术,而是江南白氏请尽天下名医,也没能让祖母的病情有丝毫好转。
老太君这病,拖得太久,早已病入膏肓,寻常药石根本无力回天。
很快,马车停在了榆钱客栈门口。
几人下了马车,一路跟随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白家小厮上了楼。
离桑与白玉很快便来到了老太君所住的房间。
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老太君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一道清隽的人影坐在榻边,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看过来。
那是个少年模样俊美的少年,看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白玉带着离桑走过去,给离桑低声介绍道。
“这是景安,四叔家的堂弟。”
白景安的眼眶有些泛红,狠狠瞪了离桑一眼。
就是这个坏女人,害得祖母生着重病还要跋山涉水吃尽苦头!
离桑有几分莫名,却并未太过在意。
白玉走到榻边,蹲身下去,“祖母,孙儿把人给你带来了。”
这一趟回白家,他原本只是想让祖母多有几分求生欲,这才说自己在京中见到小姑姑画像相似的人。
却不想这不开口不要紧,一开口,祖母说什么都要进京一趟,整个白家没人拦得住她。
老太君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看到离桑的那一刻,骤然清明,眼眸睁大。
她苍白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颤抖着手想去拉离桑的手。
“落落!”
但转瞬又反应过来。
不,这不是她的落落。
老太君强撑着眼皮,紧紧盯着离桑,眼眶泛红。
看老人家如此模样,离桑心头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不太明显,但有几分涩然。
她上前两步,握住那只枯瘦如柴、满是青筋的手,触感冰冷。
修长的指尖顺势搭在脉搏上,为老夫人诊脉。
老夫人霎时热泪盈眶,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边上的白景安连忙上去扶她,动作小心的将老人慢慢扶了坐起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白老太君仔仔细细的瞧着离桑,盈着泪的眼眶中满是慈爱,连带着精神都好了不少。
边上的白玉一愣,他本想着祖母已经神志不清,离桑只需要过来露个脸。
没想到老太君竟然强撑着身体也要起来跟她说说话……
离桑顺势在床边坐下,换了她的另一只手把脉。
“我叫离桑,翻过年头就十八了。”
“十八啦,好,好孩子……”
她还想说什么,离桑探过脉象便收回了手。
她转头看向开了一半的窗户,皱着眉头问。
“窗外这么大的雪,为何不关窗?”
老太君愣了一下,骤然被孩子这么关心,只觉得心里头止不住的暖。
这一路从江南过来,老夫人的行程都是白景安在负责,如此质疑,是觉得他照顾不周吗?
少年心生不满,还是开口解释,“大夫用的药性热,若不以寒气冲一冲,对祖母身体不好。”
老太君笑着拍了拍离桑的手,“大夫的确是这么说的,桑儿放心,老婆子不觉得冷。”
“看见你呀,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离桑反手将自己带来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声线有几分冷淡。
“什么大夫,一派胡言。”
白景安看她出言如此狂妄,气不打一处来,“整个江南最有名望的大夫,你不懂就不要胡说!”
离桑没搭理他,将大氅给老太君裹好。
“老夫人,我不清楚江南的大夫是怎么治的,但白公子既然找上我,那便是信任离桑的医术。”
“您只管放心保暖就是。”
老太君本就冻得难受,如今带着余温的绒毛大氅裹在身上,只觉得丛生到心都十分温暖,分外受用。
白景安有些焦急,老太君刚服过药,从前他试过给祖母保暖,但药性与寒气相冲,祖母会很难受。
“这药是名震江南的老神医开的,你看着也就比我大点,又算哪门子大夫?莫不是看过两本医书就来害人!”
他刚走上前来,便见老太君面露痛苦之色,额角已经开始渗出汗珠。
“祖母,祖母!”
他伸手要去把离桑盖过去的衣裳脱下,老太君却紧紧攥着衣襟,朝他摇头。
白景安心急如焚,背后一只手将他拨开。
“别挡事。”
离桑淡淡开口,青竹动作麻利的端来一张矮桌,将诊疗箱放在上面。
离桑动作利落的将一卷银针摊开,“红霞,扶老夫人躺下。”
“你要干什么!”
白景安皱眉,想上前去阻拦,却被青竹抬手挡下。
他回头去看白玉,希望白玉能阻止她乱来。
却见白玉朝他摇了摇头,紧紧盯着离桑的动作。
给老太君看过病的大夫那么多,没有一个不是面露难色,摇头叹气的。
唯有离桑把完脉至今,都没有半点难为的迹象,甚至还能提针为她治疗。
他虽然刚到京城,但离桑国医的名号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也许,也许真的有可能……
红霞扶着老太君躺下去,离桑便开始为她施针。
随着银针一根根落下,老太君面上的痛苦之色一点点消退下去。
她感觉浑身一阵说不出的轻快,连混沌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白景安见状,眼中显露出惊讶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离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