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荔跟着谷满仓离开了。
贺云望被扶着与贺行清坐在一起。
贺行清见侄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打开,递到贺云望的面前,“吃点东西可能会好受些。”
贺云望低头,旧帕子上放着的是两根肉干,也不知道在身上捂了多久,肉干都软趴趴的了。
贺云望捡了根短的塞进嘴里。
贺行清来不及阻止,看着侄子鼓起来的脸颊,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叔?”
贺行清将剩下一根肉条又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刚吃的那根,咳,是小荔儿吃过的。”
昨天晚上小荔儿饿得睡不着,他就给了她肉条。小荔儿叼在嘴里咬着玩,没吃多少又因为云望说了吓唬她的话,肉条掉到了地上。
不想浪费食物的贺行清捡了起来,擦干净上面的口水,又重新包进了手帕里。
他是想着等小荔儿饿了再拿出来给她吃的。
谁知!
贺云望发白的脸色忽的腾起红晕,从两颊一路蔓延到耳朵,脖颈。盘踞在嘴里的肉条像是有毒一样,麻得他整个口腔都无法动弹。含在嘴里的肉,吐也不是,嚼也不是。
这一幕看得贺行清却是新奇不已。
没想到侄子一直恢复不过来的脸色这么快就翻了红。
早知道,他早就这么干了。
过了好一会,贺云望才重新咀嚼了起来。
他扭过身子,侧对着贺行清,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咱们粮食本来就不多了,不能浪费。”
“嗯,你说的对。剩下的你也吃了吧。”
贺云望又侧了侧身体,那后脑勺对着小叔,“还是留着给她吃吧!”
贺行清难得见侄子会有如此窘态,他挑眉,“你现在是只吃小荔儿吃过的?没她口水的你还不吃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贺云望捂嘴咳个不停,一股热气窜到头顶,烧得他脑袋要冒烟。
正在检查行李的陶春花赶紧过来给他顺气,“这是怎么了,吃东西呛到了?”
贺云望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捂着嘴强压下喉间的不适。
另一边,谷荔跟着谷满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半天都没看到能吃的东西。
周围别说野菜了,好多树的树皮都被人扒掉了。林子里最多的就是枯枝腐叶。
他们进的这座山并不是很大,但一直往西还连着数座山脉。
谷满仓见女儿体力还行,又继续往里走。
林子里树木繁密,但没有了树叶的遮挡,阳光透过枝丫丝丝缕缕地照进来,驱散了原本该有的阴暗。
一大一小两人踩着枯叶树枝发出脆脆的沙沙声。
忽然,走在前面的谷满仓停住了脚,一手向后护住女儿,侧耳细听。
“有人在哭?”谷荔也听到了,断断续续的。
“跟紧我。”
“爹!”谷荔拉住谷满仓。荒无人烟的山林里突然传出哭声,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好事。
谷荔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她不想亲爹去冒险。
谷满仓却说:“听着好像是孩子的声音。你小时候生病时也是这样的哭声。”
谷荔:-----
谷满仓在附近搜索了一大圈,最终才在一处不起眼的大树后面的小坡下发现了一个被干草盖住的陷阱。
拨开干草,里面躺着一个比谷荔还小的小孩。浑身脏兮兮,看不出是男是女。
“喂,你还好么?”
靠在洞壁上的小孩听到说话声,缓慢地睁开了,仰起脏兮兮的脸,“救救我。”
猎洞有点深,不是小孩子能爬上来的。谷满仓却可以。
他跳下陷阱,将小孩举着送到地面,又拔下了布置在洞底,削尖了的竹片,插在了洞壁上。谷满仓踩着竹片借了个力,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小孩的腿被尖竹片划伤了腿,应该流了好多的血,他的嘴唇都发白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山林里,你的家人么?”谷满仓查看他腿上的伤口,很深,都快看见骨头了。
小孩抱着腿,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像昏过去了。
但谷荔知道他是醒着的,她看到小孩眼皮下的眼球在不停转动。
这小孩虽然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抹了泥巴,但见他露在衣裳外面的地方不难看出他跟城门外的那些难民不一样。
他身上有肉。
谷荔说:“爹,他好像晕过去了,我们把他带出去吧,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给他看看腿。”
谷满仓有些为难。他可以看在这小孩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纪,救他出陷阱,但要他多带一个孩子回去,他,他,他又不缺孩子。
谷满仓自觉一拖三已经是极限了。
谷荔调皮地朝亲爹眨眨眼。
父女连心的谷满仓一拍大腿,“成,带他走!”
这时,地上的小孩悠悠转醒了。
“咳,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
谷荔歪头,救他一命,‘谢谢’两个字就没了?
“你受伤了,不找大夫给你看的话,你的伤口很可能会发脓溃烂,我们还是带你出去找大夫吧!”
小孩撑着身子努力坐了起来,“不用找大夫,我自己能处理。”
谷荔站着不说话,要不是这小孩身上实在太脏,还散发一阵臭味,她是想拉他往外走两步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跟她装糊涂呢。
谷荔摇头,大言不惭道:“那不成,怎么说我们也救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了陷阱却死在了伤口流血上。那我们费心费力救你出来岂不是白费力气?”
小孩嘴角抽了抽,取下挎在身上的布包,兜底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
“这些是我感谢你们救我的报酬。”
谷荔垂眸瞥见地上比鸭蛋还大一些的腐叶枯枝织成的茧子,有些纳闷,“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