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飞云察觉到封笙没有走远，但料想以他的本事也听不清两人的声音，便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何况，他也不打算与沈若梧把话说透。
“世子怎么想起今日来潭明寺了？”
聂飞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笑意盈盈地问道。
沈若梧冷哼一声：“聂二公子又为何突然来了这里？”
“你我心知肚明，有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沈若梧说完，站起身要走：“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苍苍她注定是要做皇后的，以你的身份，配不上她。”
聂飞云的笑意渐渐隐去：“当年世子还曾提醒我睁大眼睛看人，说姻缘是一辈子的事，还要多谢世子一语惊醒梦中人。”
“世子劝别人一针见血，到了自己身上反倒不清醒了。”
沈若梧转过身，探究的目光落在聂飞云脸上。
聂飞云故作疑惑：“世子看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聂小将军，有些事你还是不去刨根问底的为好，知道的太多了，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沈若梧扔下这句话，推门离开了。
聂飞云虚浮在表面的笑意逐渐消失。
看来，楚明月说的确实是真的。
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还知道什么事？
聂飞云知道今日自己恐怕见不到苍苍了，心中遗憾。
不过也算弄清楚了一桩事，聂飞云掩下心中的落寞，也推门而出。
“封侍郎听得可还尽兴？”
封笙从院外走进来，面不改色：
“我不知道聂小将军在说什么，陛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和娘娘散心，我也是担心世子和聂小将军不明实情，冲撞了陛下和娘娘，这才守在此处。”
他看起来如水一般温和无害：“但偷听非君子所为，聂小将军放心便是，我的位置听不清两位说了什么。”
聂飞云不在意封笙能不能听清，能不能听懂。
这件事萧崇羽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不会如此冒险夺权。
现在知情的只剩下青阳王府，不管出于何种考虑，萧崇羽都不会对青阳王府发难。
一方面，青阳王与青阳王妃是他的亲生父母，弑父弑母是大逆不道，萧崇羽再如何肆无忌惮，恐怕也做不出这种事。
另一方面，现在苍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她眼里心里，青阳王府是自己的娘家，萧崇羽若是真心对苍苍，就不会动王府。
看他费尽心思让苍苍名正言顺成为皇后，应该不是出于虚情假意。
封笙既然是萧崇羽的人，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对萧崇羽如此忠心耿耿，说不定萧崇羽早就不曾瞒着他。
漫不经心想到这里，聂飞云突然才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如果封笙真的听见了他和沈若梧的对话，如果封笙真的知道这件事，那么萧崇羽又怎么能容忍他带着这个秘密活着？
他不会对青阳王府动手，却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但从封笙脸上，聂飞云看不出什么破绽，无从猜测他说的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此处只你我二人，封侍郎不必演戏，你是陛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意。”
封笙也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在阳光照耀下，他过于出众的脸却丝毫不见暖色：
“既然如此，聂小将军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方才你与世子所言，真是让人听了心惊不已。”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陛下特意让我盯着世子，没想到聂小将军也......”
封笙故意顿了顿，无奈摇头叹息：“恐怕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聂飞云本来就在猜测封笙或许早就知道此事，被他这么一诈，顿时冷笑一声：
“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要杀我灭口？靠着从郡主那里偷走的一切才有如今的地位，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他不敢动青阳王府，凭沈若梧心中的不甘，我就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人，要是被朝中那些人知道，他好不容易稳固好的帝位，恐怕更要岌岌可危了吧？”
封笙认真思索聂飞云话中的意思，面上淡淡一笑：“如今陛下是唯一能继承大统之人，只要权势在手中握着，真相如何就只有一个人说了算。”
沈若梧的不甘？
从郡主那里偷走一切？
封笙的心怦怦直跳，他早就察觉出沈若梧对郡主的心思不纯，只是一直不曾往这一方面想。
“若他不是唯一呢？”聂飞云不经意般道。
封笙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聂小将军想必也不会盼着景王回来的，既然聂小将军对郡主如此情深义重，就应该知道郡主的选择，若此时景王回来，只会让郡主为难罢了。”
聂飞云被他说中，一时不曾开口。
的确，苍苍曾经亲口对他承认过，她心中更爱的是萧崇羽，对萧崇岭不过是自小到大的情谊罢了。
如果萧崇岭真的突然出现，最为难的还是苍苍。
为了苍苍，他也绝不会把这件事泄露给萧崇岭。
既然如此，他知道了萧崇羽的这个秘密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封笙见他不再出声，继续道：“何况，郡主是不可能再与景王继续做夫妻的，不是吗？”
聂飞云骤然抬头。
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
他皱起眉头，思索一番才道：
“我会帮萧崇羽保守这个秘密，他也大可以放心，为了郡主，我也绝不会让这个秘密被其他人知道。”
或许，他应该除掉楚明月，免得她再把此事泄露给更多的人。
聂飞云的眸中闪过杀意。
封笙心中亦是不能平静。
如果他猜得不错，那么郡主才应该是自己扶持之人，可到了如今这一步，似乎除了顺应眼下的一切，已经别无选择。
他看向聂飞云：“既然如此，万一景王又闹出什么乱子......”
聂飞云毫不犹豫道：“他如今重伤未愈，无力阻拦萧崇羽，你放心就是。”
封笙点头：“聂小将军既然这么说，那我便放心了。陛下和娘娘想必也拜完佛了，聂小将军不妨随我去见见。”
聂飞云知道封笙是不敢为自己扛下这件事，直接道：“好，请封侍郎带路吧。”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今日竟然真的能见到苍苍。
聂飞云做了赴死的准备，如果萧崇羽不信他，必然不会让他活着走出潭明寺。
但能看一眼心上人，他就算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