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尘离门更近,听到外面的叫喊声,他猛地回头,大步跨出去,上前跟曲蔓一起扶住穆鸢。
“穆鸢姐姐!”
厉铖野后一步冲出来,看到徐嘉尘拉着穆鸢的手,眼神一冷,上前将人拽开:“赵昆,去开车!”
赵昆一直在外面站着,得到吩咐,赶紧去车库开车,准备去医院。
穆鸢晕倒,事情来的猝不及防,老太太都吓了一跳。
毕竟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想着厉铭远的事情,她也害怕穆鸢出意外。
连忙让佣人去厉铭远的院子叫个医生过来。
医生来给穆鸢做了紧急检查,确定不是心梗等重症晕倒的状态,才赶忙让送穆鸢去医院。
……
夜晚的医院,寂静得有些诡异。
厉铖野,曲蔓还有赵昆站在病房外面,三个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陶世尧和徐嘉尘都还在老宅。
曲蔓双手握在身前,眼底焦急又紧张。
她的心里很矛盾,如果按照之前的计划,穆鸢要是流产了,倒是正合原来的意愿。
可倘若真如此,她心里又愧疚万分。
穆鸢刚刚在主厅跟所有人对峙的样子,让她惊讶又佩服。
这样的姑娘,其实要是能一直做她儿媳妇。
她心里也是乐意的。
只是做母亲的,总多少考虑孩子的感受,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厉铖野。
这时医生出来了,是个女大夫:“有先兆流产的迹象。”
厉铖野心口微颤,轻声问:“能保住吗?”
曲蔓听到这话,多看了他一眼。
赵昆也看向自己他。
女医生继续说:“需要住院保胎,孕妇一看就是没吃好,没睡好,心情也不好,既然怀孕了,你们做家属怎么照顾的?你是她丈夫吗?”
厉铖野脸色微僵,正要开口,回答说是。
曲蔓先他一步,说:“不是夫妻关系,她是我朋友的女儿,在我家做客,忽然晕倒。”
厉铖野眉梢微凝,眼底复杂。
“赵医师,赵医师。”这时,医院的院长赶来了,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士,“不好意思,赵医师是医院新来的,她说话一向这样,你们别太在意。”
曲蔓礼貌轻笑:“没关系。”
院长把女医生叫走,轻声交代了些事情,才让她去开药。
“能进去了吗?”曲蔓问。
“可以的。”院长说。
“你们进去看看她吧。”曲蔓跟厉铖野说,“我跟院长交代点事情。”
厉铖野让赵昆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推门进去,穆鸢躺在床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安静看着窗外漆黑的城市。
厉铖野眉心微皱:“醒了。”
穆鸢还看着窗外,没有应声,也没有看他。
刚刚病房外说的话,她听到了吗?
“今天的事,抱歉。”
沉默许久,厉铖野还是开了口。
这算得上他第一次低头,语气温柔,声音不大,跟她道歉。
穆鸢还是没说话。
“我没想让你自己面对,是你性子太倔,不乐意听我说话。”
他的话,谁会乐意听?
冷漠,霸道,狠厉,不讲道理,自以为是。
穆鸢收回目光,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说话声音轻柔,没什么情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关系,我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夫妻,不用讲感情。”
“刚刚在外面,我没有……”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很累。”穆鸢打断他。
厉铖野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拿出手机,从自己的私人账户,给穆鸢的账号转了一百万。
“一百万,算是补偿。”
“我会让赖姨过来照顾你,你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
“保胎有必要吗?”穆鸢忽然开口。
厉铖野顿住脚步,回头看她:“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不要孩子。”
又沉默了好一会。
“孩子可以不要,但你的清白得要,陶世尧诬蔑你,就算不要,也等亲子鉴定做完先。”
穆鸢眼角划过一行泪,她伸手默默抹去,闭上眼睛,再没有说一句话。
……
翌日,穆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医生给她用了药,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正午。
老太太来医院看她:“穆鸢,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他们那群龌龊男人窝里斗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你现在,好好在医院养胎,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奶奶说,奶奶让人给你安排。”
穆鸢看着老太太,想起徐嘉尘,还是努力开了口。
“奶奶,我没什么诉求,徐嘉尘是我幼时的朋友,奶奶可不可以,保一下他,他才十八岁……”
“这哪有什么保不保的,他在陶世尧身边做事,自然不会被亏待。”
“奶奶,我相信您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穆鸢眼底恳切,不再弯弯绕绕,“而且,关于我的清白,他也得留着,把事情说清楚解决好,才算完,不是吗?”
厉奶奶深吸口气,看着穆鸢:“孩子,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徐嘉尘是诬蔑你的一方,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你干嘛还管他?”
“我……”
“还是说,你以前喜欢他?”
“那倒没有。”穆鸢否定道,“只是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肯定不是故意这样。”
厉奶奶笑了笑:“鸢鸢,你都说了,你们很久没见了,人是会变的。”
“奶奶,他是铭远大哥资助过的人,是您孙子曾经积累下来的善行功德。他要是因为厉家,遭受无妄之灾,这恐怕也……”
穆鸢点到为止。
目光深深,看着厉奶奶。
厉奶奶此刻才有些犹豫,她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松了口:“行吧,这事,我来处理。”
穆鸢松了口气:“谢谢奶奶。”
“好好养身子,我先回了,有些事情,还等着我回去拿主意呢。”
厉奶奶拍了拍穆鸢的手,离开了病房。
其实穆鸢昨天据理力争的样子,老太太心中也是欣赏的。
这样不卑不亢的人,若是出身在豪门,好好培养,来日也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这个心思了,她唯一的心思,就是希望自己的长孙,能够醒过来。
厉奶奶刚走,厉铖野提着一盒保温食盒进来了。
穆鸢不是很想看见他。
厉铖野进来之后也没说话,默默将病床上桌板打开,将食盒里饭菜,一个一个放到穆鸢面前。
全部弄好,他把筷子打开递给她:“家里做的,都是你平常餐桌上爱夹的。”
厉铖野不太清楚她的喜好。
但通过平常观察,还有她以前在映月湾每天做的菜,大概知道哪些是她爱吃的。
就按照医嘱和营养师给的食谱,挑了她爱吃的菜,让赖姨做好送来。
穆鸢知道自己需要保持营养。
倒也没有在吃饭的事情上跟厉铖野闹脾气,毕竟身体是她自己的。
她拿起筷子,安静吃着眼前的饭菜。
窗外的阳光正好,在病床边洒下一片暖意,可床上依旧照不到阳光。
厉铖野看着安静用餐的穆鸢。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冷白如雪的肌肤在虚弱的气息下,更显苍白,那张巴掌大的脸衬得比平常还清冷。
额前碎发修饰着她顺畅的脸型,睫毛低垂,眉目之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倔强与固执。
细细看去,脸蛋确实漂亮。
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美,而是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厉铖野总是忘记穆鸢只有二十岁这个事实。
外人大多都怕他,公司员工更是。
偏偏穆鸢,一天到晚跟他吵个不停,也不知道二十岁的年纪,哪来这么倔的脾气。
想到她二十岁,就怀了他的孩子,厉铖野心里忽而咯噔一声。
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惊,猛地在他胸口,敲响一阵古老的钟声。
他眼底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凝重。
二十岁?
大学生?
他的妻子?
还怀孕了?
怎么越细想,越觉得自己像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