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望着那个小孩子软绵绵倒下的身影,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就好像有人将一桶冰冷刺骨的水从头到脚地浇灌下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啊!
他......竟然就这样死去了......就在刚才,我们的目光还交汇在一起,那张充满童真的小脸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然而,只是眨眼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再看那鲛蛇族,它居然毫不在意地舔舐着仍在淌血的手指,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完全不在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久之后,我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回过神来。
这时,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突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鲛人族已经覆灭了吗?
当这个想法蹦出来的瞬间,我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身体猛地一颤,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鲛蛇族虽然生性凶猛残暴,但鲛人族的战斗力向来也不弱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导致如此惨烈的结果?
想到此处,我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急忙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大殿飞奔而去。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往那个方向跑,毕竟在此之前,我才刚刚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可是此时此刻,内心深处对父亲安危的担忧占据了上风,驱使着我不顾一切地冲向大殿,只想尽快弄清楚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一路上,密密麻麻的鲛蛇族如潮水般涌来,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我左闪右避,时而藏匿于暗处,时而狂奔疾走,好不容易才狼狈地冲入了大殿之中。
然而,当我踏入殿门的那一刹那,眼前所见之景却令我如遭雷击,整个人呆若木鸡,怔怔地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只见父亲那高大的身躯此刻正被粗重的绳索高高吊起,悬挂在大殿门口。
他那条美丽的鱼尾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软绵绵地垂落下来,仿佛已毫无生气。
再看他的身体,更是布满了无数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早已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那些血迹已然干涸,凝结成暗红色的斑块,触目惊心。
望着父亲那张青紫色、紧闭着双眼的面庞,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瞬间涌上心头,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
父亲......竟然就这样死去了......
其实,我本应痛恨他的,不是吗?
过往的种种回忆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我们之间激烈的争吵、互不相让的对峙......
然而,此时此刻,当我凝视着父亲那张毫无生机的面容时,这些争执的画面却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温馨美好的场景。
那是小时候的父亲,他紧紧牵着我的小手,带着我漫步在大殿之外,一起采摘娇艳欲滴的海蔷薇;那是慈爱的父亲,将小小的我轻轻托起,放置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之上,我咯咯笑着,享受着那份独特的宠溺;那是温柔的父亲,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珑儿”,眼中满是疼爱与关怀......
我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仿佛每迈出一步都要耗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地朝着前方移动着。
此刻,我的整个身躯都好似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钟便会支撑不住而轰然倒地,甚至可能就此晕厥过去。
然而,就在我艰难地快要接近父亲所在之处时,突然间,一阵嘈杂的谈话声从不远处悠悠地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
要知道,我们鲛人族生来便拥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敏锐听力,更别提此时此刻身处这静谧得如同死寂一般的大殿之中了。于是乎,哪怕只是一丝丝轻微的声响,都会被我的耳朵清晰无误地捕捉到。
听到这阵突如其来的交谈声后,我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道:“怎么回事?这里怎会有其他人存在?而且听其口音,似乎并非我鲛人族之人......”
念及此处,我赶忙止住前行的脚步,并迅速向后退去。
待退至安全距离之后,我又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同时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了一块硕大无比、宛如小山丘般的石壁后面。
然后,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接着,我像一只警觉的兔子一样,竖起两只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那越来越近的交谈之声。
只听得其中一只鲛蛇用一种尖锐刺耳且略带沙哑的嗓音大声叫嚷道。
“哈哈,打了这么长时间,他奶奶的,可算是让咱们给打赢啦!”
紧接着,另一个鲛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个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谁说不是呢?原本还以为鲛人族有多厉害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嘶——”
只听得一声倒吸凉气的声响传来,那人皱着眉头反驳道。
“实际上,这鲛人族的首领本是用不着丢掉性命的呀。我可是听别人讲起过哟,据说此次他重返战场乃是为了营救他人呐。啧啧啧......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够怪异的,上一回同样是去救人,可我却清楚地记得,当时被他所救的那个女子竟然不惜耗费自身最后一丝修为将他死命地往外推送出去。结果呢,她自己反倒因此化作了一颗珠子,从此便陷入了永生永世、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再也无法获得超生啦......”
听到这里,另一个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这一次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先前说话之人接着说道。
“嘿嘿嘿,这次的情况那就更是离谱得很喽!我听说当他急匆匆地赶回战场之时,好巧不巧刚好一头扎进了咱们老大精心布置下的毒阵里头。那毒阵可是之前一个人类修士给老大的,听说那东西能令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方向。就凭他那样子,还妄想能够找到要救的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开天大的玩笑嘛!”
说完,这鲛蛇族人便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恻恻笑声,那声音听起来既恶心又寒冷刺骨,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一般。
稍作停顿之后,这人又继续补充道。
“只是可惜呀,他到死恐怕都不会晓得,就在他命丧黄泉之际,与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寻的那个人之间仅仅只相隔了区区一步之遥而已啊!”
“真是愚蠢至极!像这样的蠢货,到底是如何登上一族首领之位的啊?”
其中一人抱怨道。
另一人附和着。
“谁说不是呢?不过咱们也别瞎操心啦,还是赶紧把手头的活干完要紧。今晚可是有盛大的庆功宴等着咱呢,到时一定要开怀畅饮,好好放松一下。哎呀妈呀,这一天下来,可把老子给累惨喽......”
他们一边闲聊着,一边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消失在了大殿的门口。
此时,躲在石壁后面的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恐惧所占据。
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和自责。
父亲竟然是为了寻找某个人才遭遇不幸的......
那么,假如当初我能够果断地将那颗珍贵的灵珠交给他,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也许他现在还能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想到这里,泪水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毫无节制地从眼眶中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每一滴泪珠都像是沉重的铅块,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悲伤的泪花。
一丝悔意宛如春日里悄然生长的藤蔓,缓缓地爬上心头,并逐渐蔓延开来。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我的心脏,不断地收紧、挤压,没有丝毫要松手的迹象。
而那种悔恨交加的情绪,也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弱,反而愈发强烈,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此刻,我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厉害,仿佛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横亘其中,令我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窒息感袭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试图缓解这份痛苦。
就在这时,我的喉咙深处猛然涌起一阵强烈的腥甜之感,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尚未等到我的大脑做出任何反应,只听得“哇”的一声,,一大口浓稠腥甜的鲜血如火山喷发般从我的口中狂喷而出。
那猩红刺目的血液在空中急速划过一道优美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弧线,随后狠狠地砸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刹那间,地面上绽放出一朵巨大而艳丽的血色花朵,触目惊心的血渍四处流淌、蔓延,仿佛一张狰狞可怖的巨网将周围的一切都紧紧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那颗之前被我匆忙吞入腹中的神秘灵珠也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一同现身。
此刻,灵珠已全然被染成了鲜艳夺目的深红色,宛如一颗熟透欲滴的樱桃,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又微弱的光芒。
它滴溜溜地快速滚动着,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在尽情嬉戏玩耍,最终缓缓停留在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
灵珠静静地躺卧在那片血泊之中,周身闪烁着令人心悸不已的暗红色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古老秘密。
“母亲......”
我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般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悲痛和哽咽。
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缓缓地伸出手,那只手似乎有千钧之重,艰难地向着地上那颗散发着神秘光芒的珠子移动过去。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珠子冰冷的表面,一股寒意瞬间顺着手指传遍全身,但我却浑然不觉。
当我紧紧握住那颗珠子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一滴滴地滴落其上。
原本沾染在珠子上的斑斑血迹,在泪水的冲刷下逐渐变淡、消失,仿佛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随之被渐渐抹去。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喃喃自语道,目光空洞无神地望着远方,脑海中不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场景。
手中紧握着的灵珠,此刻竟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透过掌心传来阵阵悸动,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如果当初我把灵珠交出去,是不是所有的悲剧就都能够避免?如果我能乖巧懂事一些,不再那般任性妄为,鲛人族是否就不至于遭受如此灭顶之灾?如果我不曾心生嫉妒与醋意,父亲他是否就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无数个疑问在心中盘旋交织,折磨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内心即将被自责和悔恨吞噬之际,一个倔强而坚定的声音突然从我心底响起。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错!”
这个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力量,它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意志,让我重新审视所经历的一切。
“不,我没有错,错的是鲛蛇族,错的是那些交给鲛蛇族术法的人类,他们该死,他们所有人,都该死,对,就是这样,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我要报仇,我得给我的父亲和族人报仇.....”
此时的我犹如陷入癫狂般喃喃自语着,仿佛失去了理智。
我的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扭曲狰狞,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显得极其不稳定。
我感觉自己的脑海深处好似紧绷着一根脆弱至极的琴弦,而这根琴弦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开来。
一旦它崩断,那么毫无疑问,我将会彻底沦为一个丧失心智、无可救药的疯子。
然而可悲的是,当时的我对此浑然不觉,完全未曾意识到,实际上从我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起,疯狂的种子便已悄然种下,并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最终致使我一步步走向深渊,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