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重新被合上，掩住了外面的光亮，室内的灯光愈发灼眼，无端令人烦躁。
桌上姜意用过的杯子内壁几滴透亮的水珠吸附在上面，仿佛还带着湿润的气息。
迟嘉舟垂眸，有些烦闷，起身走到桌上边把杯子洗干净，清亮透明的水喷薄在手上，他的内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想起女孩破损的校服裙，膝盖处的灰尘和磨损，再想起自己刚才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迟嘉舟懊恼不已。
半分钟后，有人打电话过来，迟嘉舟看都没看来电联系人，直接按灭。
又打了一个，迟嘉舟蹙眉，点了接听。
“喂。”那头并没有说话，迟嘉舟语气有些不耐，“有话就说。”
“没事吧？迟哥？”蒋鹏瑞开了外放，姚旭飞挑眉听着，眼底关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迟嘉舟眉头舒展开来，态度温和了许多，“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们就是问问姜同学回家了吗？”蒋鹏瑞，“是这样的，迟哥，我们托姜同学去你家看看你的情况……”
“我知道。”迟嘉舟垂眼，语气清淡，“她已经走了。”
蒋鹏瑞和姚旭飞眼底都充满了惊讶，姚旭飞扬唇笑道:“阿舟，姜同学真见到你了？！”
“我是鬼？还能见不到人？”他哼笑，听起来心情挺愉悦，“以后别麻烦人了。”
“知道了！”姚旭飞，“阿舟，要不要出来吃火锅，哥们买了啤酒，一起喝点？”
迟嘉舟散漫一笑，“行，马上来！”
电话挂断，可姚旭飞和蒋鹏瑞内心却并不平静。
蒋鹏瑞:“我靠！姚哥，迟哥真给姜同学开门了？”
“没开门怎么见的面？”姚旭飞挑眉，笑容意味深长，“怎么着，你姚哥没骗你吧，我就觉得阿舟对姜同学不太一样。平时你看他对谁有这耐心？！”
见蒋鹏瑞还一脸沉思的模样，姚旭飞反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别想了，以后见着姜同学客气点，怎么说这次都是咱们麻烦了人家。”
蒋鹏瑞点头应了声，两人骑着摩托车消失在街道路口。
*
“迟哥，感觉怎么样？”
“老子好着呢。”迟嘉舟轻笑:“还是我请，你们吃什么随便点。”
“迟哥万岁！”蒋鹏瑞，“迟哥，咱们要不要请姜同学吃个饭啊？”
姚旭飞欣然一笑，“这次真是姜意帮大忙了，阿舟，你考虑考虑？”
迟嘉舟语气散漫，慢条斯理地点菜，眼皮都没抬一下，见他神色，姚旭飞和蒋鹏瑞一时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姚旭飞看了眼迟嘉舟，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猜想，他开口:“阿舟，你和姜意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迟嘉舟掀起眼皮，没接话。
姚旭飞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微微叹气，“阿舟，你不会凶人家姑娘了吧？”
迟嘉舟没否认，“脾气没控制住。”
姚旭飞哼笑，“得！人家好心来看你，你不请人家吃饭吃饭也就算了，还凶人家？姜同学那么软的女生你也下得了口？”
蒋鹏瑞:“姚哥，你这话说的，有歧义，你应该问迟哥为什么没控制住脾气!”
姚旭飞朝蒋鹏瑞抬了抬下巴，“那你问问你迟哥到底怎么个事儿。”
蒋鹏瑞还没开口，就听见耳边那道低沉温和的声线。
“怎么办？”
蒋鹏瑞一脸疑惑，“什么？”
“她好像不太高兴。”迟嘉舟语气放轻，“我惹她生气了。”
“呦呦呦～现在知道惹人家生气了？”姚旭飞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阿舟，姜同学脾气挺好的，应该没和你计较。”
迟嘉舟敛眸，“嗯，她没计较。”
她还提醒他要他注意伤口，不要碰到水。
哦，还有，她还和他说了明天见。
迟嘉舟抬眼，漆黑深邃的眼睛带着一丝疲惫，坦诚问道:“所以，该怎么办？”
“请人吃顿饭呗！到时再说嘛!”姚旭飞提议，“要不你现在加人微信把姜同学约出来？”
迟嘉舟眼底闪过一抹情绪，淡淡道:“没微信。”
姚旭飞:“什么？”
迟嘉舟掀起眼皮，“没加。”
“你俩看着挺熟啊，合着微信都没加上？”姚旭飞扶额，笑着说:“那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也不知道，你对女生不是挺有办法的？”
“别贫，你哪次看见老子哄女生？”
“你要哄人家？”姚旭飞笑出声，“我是让你和人家说清楚，可没说让你哄人！”
“阿舟，你不会真看上姜同学了吧？”他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意味深长道。
“别搁这浪费时间胡乱猜测。”迟嘉舟挑了几片毛肚放他碗里，“还吃不吃？”
蒋鹏瑞捧起碗，一脸期待地说:“迟哥，你还没给我夹呢！”
迟嘉舟低笑，给他夹了一筷子，“够么？”
“够了够了！”蒋鹏瑞笑，“谢谢迟哥!”
迟嘉舟低头，喝了口啤酒，淡淡的苦涩味道在嘴里蔓延，他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随后又恢复淡色。
*
翌日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让体育委员带他们跑了两圈就自由活动，走之前说可以提前十分钟下课，班上同学欢呼雀跃，奔向教室开始放电影。
八班教室安静如鸡，不过不是在安静学习，而是沉浸在了电影中。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半个多小时后，教室开始有人小声说话。
周璇拿出薯片递给姜意和傅枝蔓，笑着说:“平时我都不喜欢看电影，但全班一起看，这窗帘全都拉起来，关灯，感觉还挺有氛围的。”
傅枝蔓:“这就叫做青春，全班效应!”
“意意，你不吃薯片吗？”
姜意摇头，“喉咙有点痛。”
“那你吃桃子吧！”周璇从课桌里掏出两个桃子，中等大小，分别递给姜意和傅枝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吃脆的，但我喜欢吃软的，买的时候我特意拿了几个脆的，我桌子里还有，你们吃完再说！”
她眯眼笑着，依旧遮不住眼底的光，眼睛如葡萄，鲜活透亮。
姜意弯唇，轻笑:“不用，一个就可以了，谢谢璇璇。”
傅枝蔓挑眉，“谢啦，我亲爱的小璇璇～”
“客气！”周璇笑，“有你们我很开心，我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多亏了你们照顾了！”
傅枝蔓刚想把桃子放进嘴里，突然问:“桃子你洗了没？”
周璇眨眼，“洗过啦，可以直接吃。”
周璇靠近姜意，放轻声音道:“意意，我今天还带了天山野菊花茶，等会儿放学你带回家，对嗓子好。”
傅枝蔓俏皮嘟唇，“你怎么不问我？”
周璇疑惑，侧头问道:“你嗓子这么洪亮还要喝这个？”
傅枝蔓笑了声，随后猝不及防地拧住周璇的后脖子，对着她耳边低语，“我的声音大吗？”
李展微回头，一脸正色道:“你们动静挺大的。”
傅枝蔓红脸上泛起一层淡粉色，“知道了，看你的电影吧！”
周璇和姜意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班上安静，偶有低语，分不清是从哪儿传来，大屏幕上放映着电影，少男少女们注意力被吸引，此刻时光悠漫，青春正好。
*
提前十分钟放学，姜意要不远的铺子给弟弟姜凌和贾瑞打包兰州拉面。
周璇和傅枝蔓先一步回家，几个女孩分开，姜意转向另一侧。
她今天心情不错，她朋友不多，在鹭洲中学读书时也只有裘千蓉和林乐之和她玩得最好。
她们认识时间不长，是她们主动出击，然后姜意和她们成了朋友，从高一到高二上学期，时间虽算不上长，但感情却真切。
姜意知道自己外热内冷，所以也不想去交什么朋友，怕失望，耗心神，她有裘千蓉和林乐之这两个朋友就够了。
可是，周璇和傅枝蔓俏皮又可爱，她们热情，温柔，姜意发现自己没道理不喜欢她们，于是，她们成了朋友。
姜意勾唇，迈步拐进路口，她走进拉面馆，点了两份拉面打包，正准备提着东西出去，却不想被人叫住。
“姜意。”
声音低沉，慵懒，带着清冷和少年人的磁性和清润，太有辨识度了。
即使不抬眼，姜意也知道是谁。
姜意抬眼，迟嘉舟站在门外等她。
旁边也有学校的同学在排队，在姜意还没发现迟嘉舟时，就有人在偷偷议论他。
没想到竟然在面馆遇见了校草，而且还是站在门口等一个女孩。
姜意来谦和一中有一段时间了，凭借着她出色的外貌，清新甜美的气质以及那一骑绝尘的成绩，已经成功俘获了全校大多数男生的心，成为他们心中不可侵犯的学霸女神，而迟嘉舟自入校起就是话题中心。
毫无疑问，谦和一中最有名且最招人惦记的当属姜意和迟嘉舟。
现如今他们站一块，分外惹眼。
同学们八卦地看着他们，眼底冒着光芒，仿佛只要他们走近说一句话，他们就能立马脑补一万字小剧场。
可两位主人公并没走近。
姜意下意识地不想搭理他。
同学们的目光瞥向他们，姜意不喜欢被人这样探究，加快步伐出门。
迟嘉舟随之跟上。
同学们的眼神一路追随，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姜意走了一段路，站在路口的街巷，旁边的大树遮挡住他们的身影。
姜意抬眼，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行为。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迟嘉舟挑唇，笑得张扬又散漫，耀眼极了，“不是说明天见？”
姜意微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好笑，“我只是礼貌性客套一下，没当真。”
“那是我天真了？”迟嘉舟眸色淡淡，漫不经心地开口:“当我没说。”
半秒后，他低笑，“你请我吃饭吧。”
姜意眼底划过一丝错愕，淡笑:“我没钱，很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勾唇，眼底荡漾着笑意，“我知道，所以你请我吃饭，我买单。”
姜意挑唇，侧头看他，“有人和你说过没？你这个人很冷幽默。”
他挑眉，轻扬嘴角，“你是第一个。”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嘲讽和不屑，相反，很柔和，像春风沐浴着阳光，温柔肆意，如见春光。
姜意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迟嘉舟，你这是在向我道歉吗？”
“嗯，上次的事抱歉。”
“哦。”
他停住脚步，桃花眼挑起笑意，“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介意的意思。”姜意弯眸，看向他，询问道:“迟嘉舟，我们……这算是朋友了吗？”
他散漫一笑，“这么着急和我做朋友？”
姜意点头，眼神直白，打开微信，声音清脆，开口:“加个微信吧？”
迟嘉舟扬眉，手上没动作，姜意无所谓笑笑，“不行的话那算了。”
“我有说不行？”迟嘉舟低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整个人随性慵懒，恰到好处的少年感和苏感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引人遐想。
他点开微信页面，姜意正打算扫码添加，可下一秒他却收回了手机，姜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轻笑:“我加你吧。”
姜意顿了下，随后点头，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迟嘉舟撩眼，骨节分明的手浮在她手的上方，不知为什么，姜意感觉空间莫名有些逼仄起来。
没多久，微信联系人那列出现了红点。
页面弹出他的头像。
来自迟嘉舟的好友申请。
姜意点开。
他的头像极为简单，又或许说，很狂妄。
他微信昵称用的是本名，没有个性签名，头像是骑摩托车时的样子，他轻抬着下巴，身穿着摩托车赛车服，桀骜的眉眼满是狂傲和冷然，不羁散漫而又随性坦率。
姜意目光定在那张照片上。
在大家还困在烦躁的高中生活时他已经色彩斑斓，醒目耀眼，浑身都透着自由肆意的气息，像是自由的风，令人不觉向往。
姜意眨了下眼，点了验证通过，随后微信页面上显示:
3月21号，下午17:20
你已添加了迟嘉舟，现在可以聊天了。
姜意抿了下唇，一时间说不清这一刻心里的滋味。
她舔了舔唇角，抬手打字。
［你好］
迟嘉舟扬唇，撩眼看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低沉，酥麻，随后开始回复:
［你好］
［迟嘉舟］
［我知道］
姜意打完这句话后，才发现自己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握住手机，抬眼，语气轻缓，似一汪清澈干净的池水。
“迟同学，你伤口还疼吗？”
迟嘉舟掀起眼皮，有些意外，“什么？”
姜意嘴角扬起点笑，“你伤口疼不疼？”
迟嘉舟垂眸轻笑了声，侧头看她，语气散漫而温和，“上一句。”
姜意愣了下，随后扬眉，“迟同学？”
“有点。”迟嘉舟抬眼，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好像……带着明显的占有欲。
姜意不想揣测，直接别开目光，语气清淡，“那你……多喝点水？”
迟嘉舟轻笑，莫名有些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