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两天一夜的德妃,刚刚躺进温暖的被窝,一秒入睡,这一睡就是噩梦连连,一时梦到她成了太后,但是十四被老四处死了,一时梦到她成了寿康宫的老太妃,只分了一床大小的屋子郁郁而终。
“娘娘,娘娘……”
德妃睁开眼,就看见竹安一脸着急。
“娘娘,魏公公传皇上口谕,请您即刻前往回仪殿。”
德妃立刻掀开被子,喊人梳妆,
“竹息呢?”
竹安:“竹息被魏公公的人带走了。”
“带走?!”
德妃眉头一皱,只觉大事不妙。
“娘娘,好了。”
简单梳妆好的德妃在魏珠的陪同下坐上轿子。
魏珠拦下想要跟上伺候的竹安,“姑娘不必跟着了,皇上只召娘娘一人。”
“是。”
竹安看着远去的轿子,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魏公公的眼神,来者不善。
娘娘要是搁皇上那出了问题,她一个奴才根本帮不上忙。
“娘娘一直安安分分吃斋念佛,什么事这么着急,大半夜将人叫走。”
经过康熙这一场大乌龙,所有奴才都关注着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不动则安,动则绝对是大事。
后宫唯一跟娘娘不曾有过任何龃龉的,只有皇后了吧?
可是皇后住在皇上寝宫,夜里她根本没有能力靠近。
思来想去,竹安亲自披上斗篷去了佟佳氏宫中,皇上的表妹佟贵妃素来公正,有个万一,是能说上话的。
……
回仪殿,康熙已经冷静了不少。
他在想,隆科多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德妃有联系的?
按舒贵妃信中所说,她看到隆科多与德妃相会时,德妃已经三十大几了,这个年纪都能抱上,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何等情深厚谊。
孝懿皇后在时,德妃就住在承乾宫,隆科多常常入宫探望老四……
“不会的。”
康熙摇了摇头。
表妹没有胆子混淆皇家血脉。
康熙否定了这个可能。
如果当年隆科多对德妃有意,完全可以让表妹光明正大跟他说,他也不吝啬成人之美。
“应当不是入宫之前。”
老四出生后德妃搬去了永和宫,宫里守卫森严,奴才众多,隆科多如何能明目张胆与德妃相见?
唯一有可能相见是……康熙二十六年,当年他举宫迁居至畅春园,畅春园假山活水遍布,有侍卫进驻,空置屋舍众多,隆科多又常常被他召入行宫,要说在畅春园偶遇,极有可能。
那时候的德妃二十九岁,容颜极盛……
康熙啪一声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二十六年!
十四出生于二十七年!
他仔细回想十四的容貌……脸型和鼻子像极了自己,不可能是德妃私通所生,绝对不可能!
转念一想,他也是佟佳氏所出……
康熙心里疑窦重重,越来越怀疑。
“德妃娘娘到——”
“宣。”
“臣妾参见皇上。”
德妃恭敬地蹲身行礼,康熙看了她好几秒,如今的德妃虽然脸生皱纹,却掩盖不住通身祥和的气质,也是做玛么的人了。
“先起来吧。”
康熙实在不敢相信,温柔和顺、体贴入微的德妃会与人私通,当年他对德妃可是独一份的宠爱,连宜妃都比不上,到底为什么?
康熙调整心态,尽量语气平和道:“昨晚,朕与隆科多说起年少之时,偶然知道你与他相熟。”
德妃心中一惊,面上低眉顺眼,看不出任何异样。
康熙接着问道:“不如你给朕说说?”
德妃深吸一口气,尽量忽略旁边碎裂的茶盏。
“回皇上,臣妾只在承乾宫见过佟大人几次,算不得多熟,当时孝懿皇后也在场。”
康熙沉声道:“朕问的是你与隆科多的事,扯孝懿皇后做什么?”
德妃抬头,“皇上,自孝懿皇后去后,臣妾与佟大人没再见过面,臣妾不知佟大人为何那样说,但臣妾与佟大人,并无私情。”
德妃眼神露出些许屈辱,“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以至于皇上误会臣妾?皇上,臣妾今年已经六十有四了,到底是何人给臣妾编造这种……这种不堪的谣言,那人到底是冲着臣妾来的,还是冲着臣妾的两个皇儿?还请皇上明察呀!”
德妃脑子转得飞快,她与隆科多,确实在畅春园假山情不自禁,有过一次露水情缘,但仅仅一次,
当时月黑风高,她敢肯定,绝对没有人看见。
那次之后,她害怕了许久,一次侥幸,不代表以后不会被人发现,正好那年她怀上十四,她全部精力都给了孩子,为了十四,她决定与隆科多断了往日情思,便再也没在私下见过面。
到底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起这件事,她不信隆科多会无端端在康熙面前提起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殿门口,小太监将竹息的供词交给魏珠,魏珠将之递到康熙,康熙拿起看了几眼,跟德妃说的一般无二。
难道是舒贵妃看错人了?
不对,竹息不是出宫去过隆科多府上吗?
面对康熙的疑惑,那小太监上前道:“启禀皇上,竹息姑姑拒不承认她去过佟大人府中。”
德妃闻言心中大定,面上却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小太监,又看了看康熙,辩解道:
“皇上,竹息日日陪在臣妾身边,是否出过宫,一查宫门存档便知,何须如此?且守宫门的奴才可是佟贵妃娘娘安排的,绝无帮臣妾造假的可能。”
无凭无据,康熙也不能轻率地仅凭舒贵妃之言,便定皇子生母私通之罪,但疑心不曾消减半分。
私通治罪妃嫔可一杯毒酒了断,但十四的身世,绝对不能存疑!
最终他下令将德妃暂时禁足,另外派人将德妃当年放出宫的奴才,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
康熙精神一直紧绷着,又加上重重怒火,整个人疲惫不堪,他回到清溪书屋,沉默之中被年世兰塞进药桶。
年世兰哑着嗓子说道:“皇上,别说话,泡完就上床睡觉吧,臣妾这破嗓子,着实不适合开声。”
“辛苦你了。”
康熙任由年世兰差遣奴才给他按摩,没过多久,就起来收拾干净了。
年世兰为他穿上寝衣,临睡前,年世兰仿佛突然想起一件事,道:
“对了,皇上,您写完传位诏书后,玉玺和封存诏书的匣子都在正殿放着,没有您的吩咐,哥哥不敢擅自轮人看守。”
康熙刷地睁开眼,一骨碌爬起来,几乎是奔跑着去正殿,
“奴才参见皇上。”
一众侍卫跪下,康熙没来得及理会便走到那个匣子前,将他写下的圣旨取出来,扔进了炭盆里,窜起一阵耀眼的火光。
一群人面面相觑。
“起来吧。”
康熙看着圣旨烧完,这才裹紧披风回去睡觉。
睡觉……是不可能睡着的,康熙眼睁睁地睁到天亮。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朗朗乾坤。
……
百里外,几匹神骏的快马,飞速奔向京城……
与此同时,弹劾十四阿哥擅离军营的奏折,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