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张明远和费无极正在终南山上,费无极意欲回青城山,只是听张明远说多留一些日子再回去就答应了下来。二人一同祭奠师父、师叔,畅所欲言,废寝忘食,好生了得。久违之感,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说了一会话,在厅堂喝茶。只听的是,一个弟子走了进来道:“师父,师叔。有四个小子上山来了,指名道姓要见师父和师叔。”火急火燎,气喘吁吁。
费无极不以为然,端起茶杯,捋了捋胡须道。“怕是香客,何必大惊小怪。”张明远疑惑再三:“指名道姓,意欲何为?”
弟子叹道:“说是拜师学艺。”费无极道:“噢,拜师学艺,小青年。”张明远道:“让他们在厅堂等候。”弟子拱手道:“师父,弟子知道了。”应声而出。
费无极惊道:“我们要收徒弟么?”张明远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道:“看看再说,不知孺子可教不可教。”
费无极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要是像那日的四个人,倒是要考虑考虑。他们不学无术,都是街头混混,不可招惹他们,免得自寻烦恼。”
张明远伸手一指,缓缓道:“对,师弟所言极是,不过也未必,他们四人,依我看来并非玩世不恭子弟,各有千秋,也各有故事。蹴鞠的小子油嘴滑舌,好像无极你,稳重的小子为人稳重,颇有我的风度。”捋了捋胡须。
费无极听了这话,不服气道:“好的都是你,坏的也不一定都是我。谁说油嘴滑舌就不好了。”
张明远道:“也对,老成持重也是有的,这也在稳重的意思之内。”
费无极道:“走,看看去,又不是你我,何必多想,说不定是什么地方的青春俊杰,也未可知。”一语落地,两人往厅堂而去。
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起来。终南山弟子意欲通报,费无极马上让他不要叫,张明远使个眼色,弟子会意马上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费无极对张明远耳语道:“且先听一听这些臭小子说什么,再做计较。”张明远点点头,低声细语道:“那是自然。”张明远、费无极站在门口,示意弟子离去,二人就聆听里面的说话声了。
一人道:“不知两位先生怎样,如若没有真本事,就去华山或者恒山、武当山。”另一个笑道:“听说张明远很好,费无极也不错。”
又有一人道:“李长安的故事,那年我就听说了,他救了人上终南山,其中就是他们两个人。我还听说,他们与世隔绝,出使西夏,去过契丹,到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真是不得了。”
另一人笑道:“种浩将军和他们是兄弟,种浩那么好,他们恐怕错不了。”
一人叹道:“去什么恒山和华山,武当山就不用了,武当山有个老毒物,杀人不眨眼,肯定不大好。我看不必舍近求远了,终南山乃是天下无敌。”
另一人喃喃道:“不知道,看看再说。”
正在此时,有人叫道:“你们三个偷偷摸摸干嘛呢?俺看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半天了。”不用说,这声音好生熟悉,张明远、费无极心中一怔,转过脸去,自然以为是扁头了。可偏偏不是,没曾料想,居然是阿长。他不是远在青城山么,如何到了终南山。张明远、费无极还来不及喜出望外。
只听得如此声音传了出来:“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里面有人叫了起来。
这终南山弟子机警聪明,见里面四个小子要出来了。他知道师父与师叔此时此刻的尴尬局面,如若不上前解围就麻烦了,就笑了笑,马上走了进去,只一眨眼功夫,随即道:“没事,方才我不是为你们二位请我家师父和师叔去了么。家师和师叔说他们马上就到,我就在外边替你们等一等,没曾料想,让我家另一位师叔看见了。”
费无极眼疾手快,一把拽过阿长,对他耳语起来:“别说话,待会给你解释。”阿长差点站不稳,还好有费无极扶住,点点头,还是诧异万分,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在里面掷地有声:“为何是三个,难道还有两个?”
里面传出了终南山弟子解释的声音:“另外两个也是我终南山弟子。你们须知我终南山师父和师叔都德高望重,自然要用三个弟子出迎,以示恭敬,你们可明白了?”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对这弟子佩服起来。
阿长听得稀里糊涂。里面传出四个小子的声音:“请问小师父,你家师父和师叔还来不来了?我们等不及了。”
终南山弟子冷笑道:“你们小小年纪,要有耐心。不可火急火燎!如若没有耐心下山去好了,也非我终南山请你们来,是你们自己要来的,是也不是?”
一个小子尴尬一笑。其它三个齐声道:“所言极是,等一等无妨。”又坐了下来,一个个叹了口气。
终南山弟子笑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请师父、师叔,你们意下如何?先吃茶可好?”说着马上走了出来,给张明远、费无极使个眼色。
张明远、费无极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须,点点头。
张明远对阿长耳语道:“师兄,我们要见四个香客,稍等片刻再招待你,意下如何?”
阿长微微一笑,低声细语道:“好!我去找扁头去。”说着慢慢离去,看着终南山郁郁葱葱,不觉往事如烟,热泪盈眶。
“终南山张明远、青城山费无极,二位掌门人到!”随着终南山弟子这话语,张明远、费无极两人走了进去。
定睛一看,张明远和费无极顿时诧异万分,异口同声,道“是,你们?”
四人抬头看时,其中两个也大惊失色,道:“原来二位先生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师父。”
张明远顿时不觉笑道:“真是奇怪,我们那一日在茶肆见过你们,你们居然大打出手。”
费无极乐道:“本座想应该是市井小厮玩耍,也不知你们打打闹闹是何缘故,后来慢慢回想,应该是无事生非了。”其中两人不觉羞愧难耐低下头去笑出声来。
四人异口同声,笑道:“先生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费无极笑道:“那日打打闹闹,如何今日成了兄弟,要一同上山拜师学艺。你们不会开玩笑吧,你们可知我喜欢老实人,不喜欢油嘴滑舌之徒。”
白衣男孩道:“光顾说话,还没有自报家门,我叫子午。见过先生!”说着,另一红衣男孩道:“我是余下。先生好!”
绿衣男孩正要说话,只听的是,有人抢了先道:“我是武连,先生好!”原来是蓝衣男孩挠了挠后脑勺,在笑着。绿衣男孩笑道:“我是普安,见过先生!”
张明远和费无极喜笑颜开,也各自报出姓名,算是回礼。顷刻,弟子上茶,众人坐下来说话。
子午拱手道:“二位先生有所不知,我们那日,算是不打不相识。虽说年轻气盛,可也知道深浅,不敢寻衅滋事。我们可与那街肆恶少大有不同,就怕被人误会,便百口莫辩了。”
张明远看向子午,见他彬彬有礼,又如此知书达理,便问道:“此话怎讲?”费无极也觉得眼前这小子不错,好似张明远年轻时候模样,就也附和道:“但说无妨。”
普安见子午一人出尽风头,自然并不服气,也插嘴道:“我和武连算是公子哥了,家境不错,只因家父娶了个小妾,比我大几岁岁,我也不知道叫她什么好,是姐姐还是娘亲。心中烦恼,可想而知。”终南山弟子哈哈大笑。
武连叹了口气,喃喃道:“因此他就闷闷不乐,我找他蹴鞠,他不冷不热的,索性就一起去喝茶。”
费无极纳闷之余,随即问道:“为何不去吃酒,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吃酒么?”费无极纳闷之余,随即问道。
普安道:“李太白说了,借酒浇愁愁更愁嘛!”张明远、费无极听了笑出声来,乐此不彼。
子午搂着余下的脖子,破涕一笑,道:“故而遇到我们就撒气,我们算是倒霉鬼了。”
余下上前用手指头轻轻敲了敲武连的脑门道:“我知道,武连是想故意找茬。”武连示意余下不可如此,余下才回到原坐,坐了下来。
普安道:“找茬,找什么茶,我们又不是没有喝过。这茶叶没什么滋味,只是苦涩回甘,倒是比酒好许多!”
费无极笑道:“你小子好似我当年模样了,不对,本座目下也很是幽默。”普安点头笑道:“当然,当然。”
余下道:“先生走后,我就很失望,还以为你们会大显身手,出手相助。我们也好偷师学艺,没想到,你们走了。”
张明远神情肃穆叹道:“不知其中底细,如何可以轻举妄动,你们也许是市井顽童也未可知,我等自然不可惹是生非。你们以为习武之人就应该大打出手么?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岂不可笑?再说行侠仗义乃江湖豪杰所为,并非拳打脚踢般肆意妄为。贼寇才杀人越货,偷盗抢劫,无恶不作。这英雄豪杰,历来都是行侠仗义,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尽忠报国。你们可知道?”这一席话,令子午四人顿生敬意,暗自佩服。
费无极看着武连给他辨析道:“蹴鞠不错,我们当时心中已是佩服开来。不过你们那般打打闹闹实在不敢恭维,也许你们年轻气盛而又血气方刚,并不在意什么,可我等江湖中人,尤其我终南山和青城山之人就非比寻常了,我等习武乃是行侠仗义,保家卫国,你们可知道?如若意气用事,大动干戈,就难免令人匪夷所思,也令人不耻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武连拍了下脑门,叹道:“原来如此,我是学那高俅了,希望有朝一日也可以踢出一个太尉了将军了诸如此类的。”
普安立马泼冷水道:“白日做梦,除非你长着高俅一样的脚,虽然是臭脚丫子,可人家把球踢给了当今天子,也把自己踢给了天子。你可以么?恐怕天下人间至此一回,你不要人云亦云,没什么意思。”
子午乐道:“高俅,快别提他,可笑之极。”张明远问道:“何出此言?”
余下道:“据说当年有人看高俅步步高升也要赏赐,皇上说过这样的话,说,‘你们有他那样的脚么?’武连,你也不想一想,正人君子谁会想这样破天荒的事情?高俅乃是遇到当今皇上了,如若不然,高俅还不如你我。”
费无极道:“你们所言极是,不可坐享其成,总是寻找什么异想天开之事。须知凡事自有定数,如若效仿天下人间不可思议之事,那注定空空荡荡一场梦了。须知脚踏实地的道理。”
张明远语重心长道:“武连所言虽玩笑之语,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高俅此人实在真真切切,他飞黄腾达虽然不走寻常路,可也算是他的造化,他的本事,所谓一技之长总有用武之地。这般说来,对于高俅发迹之事应该多加思索才好。老子所言极是,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推而广之,可以得出一个天上人间的大道理,那便是,一切皆在变幻之中,学会转危为安,因势利导,以柔克刚,扬长避短,才是抵御艰难困苦的药方。”
武连羞愧难耐道:“高俅会遗臭万年,我还是不学他的好。”张明远、费无极瞠目结舌,不过慢慢回想,就哈哈大笑起来。
余下见眼前的张明远和费无极如此哈哈大笑,一瞬间也不觉他们有什么威严之处,便笑了笑,应声道:“这就对了。”
普安素日风流倜傥,爱开玩笑,不过此时却一本正经,并不嬉笑玩耍,随即斩钉截铁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便是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子午见普安一反常态,颇为诧异,但当着张明远和费无极的面,不好调侃,就自顾自的掷地有声道:“先生方才所言,在下已经大彻大悟了。高俅发迹虽靠投其所好这般雕虫小技从而得势,可细细想来,也是造化弄人。如若高俅没有这一技之长,恐怕也如同许多东京街头小混一般,可就默默无闻了。虽说,高俅有人举荐,先是药铺小厮,后被举荐给苏学士,苏学士又把他举荐给那王驸马,这本没什么新奇,可偏偏这王驸马与端王交好。高俅帮那王驸马去给端王送礼物,倒也没什么稀奇,可偏偏端王喜好蹴鞠也正在蹴鞠。高俅偏偏就有蹴鞠这一技之长。好家伙,时来运转,机会来了,高俅给赶上了。高俅一步登天,狐假虎威,为所欲为。如之奈何?”
一语落地,张明远暗暗佩服,心中寻思:“这小子居然如此大彻大悟,超乎想象,孺子可教。”
费无极喜出望外,笑道:“所言极是,如此明明白白,果然大彻大悟。好了,高俅之事不谈也罢,还是说说你们四人之事,你们意下如何?”
张明远道:“子午所言极是,果然孺子可教。高俅不谈也罢。且说说你们四人。后来,你们如何就和好了?”
子午道:“我和普安打了个平手,余下和武连打打闹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众人乐个不住。
正在此时,有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一人道:“如何多了四个香客,我听说是拜师学艺的。”另一人道:“俺就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果然不出一年就有徒弟自己上山来了。”
子午四人看时,只见,那扁头胖乎乎的憨态可掬,阿长高高的个头,只是偏瘦了一些。张明远、费无极一一介绍,子午四人马上拱手见礼,扁头、阿长随即回礼。众人算是不再陌生。
余下、武连见扁头胖乎乎,捂嘴在笑。子午和普安瞪了一眼二人,示意他们不可造次,但见阿长如此人高马大,二人自己却也大吃一惊,惊得目光呆滞,张着嘴巴,哇了一声。
片刻,一个个喝茶说话,费无极与张明远耳语片刻。张明远叹了口气,道:“你们要上山烧香祈福,自然欢迎,不过拜师学艺怕是要从长计议。”子午四人马上十分失望,一脸忧郁,闷闷不乐。
费无极摆摆手道:“不必如此,你们还可以去其它地方,我们终南山未必适合你们。”
余下道:“子午和我一样,父母去世多年,身在江湖,漂泊不定。武功也是毛手毛脚。”
武连拱手道:“我们虽家财万贯,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想要拜师学艺,报效朝廷,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望师父收留。”
张明远和费无极看着子午、普安,问道。“你们两人的志向如何,但说无妨。”
子午斩钉截铁道:“契丹人欺我大宋北部大好河山,西夏人虎视我关中龙兴之地。如何不奋发图强,大显身手在天下人间。还望二位师父明白!”
普安道:“‘长安百万家’一定要恢复,幽云十六州不能再望眼欲穿。我大宋天下,中原之地一定要政通人和,天下归心,一统山河便是心中夙愿。”
张明远、费无极无不叹服,扁头、阿长也颇为震动。后生可畏,不在话下。余下和武连并不服气,欲言又止,原来张明远和费无极示意他们二人,不必说了,他们只好闭嘴,一脸忧郁,就怕师父们嫌自己年龄太小,不肯收留。顿时担惊受怕,手心冒汗。
张明远道:“好,如此很好,就不知你们能否忍辱负重?可否吃苦耐劳了?”
费无极道:“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等还是要‘听其言,观其行。’你们可知道?”
阿长道:“好,我可看好你们,应该是孺子可教了。”扁头喜笑颜开,笑道:“嗯,很好,很好!俺觉得,小子们倒是比俺们年轻时候好许多,有想法,有见地,有远见。”
张明远神情肃穆道:“明日,你们四人在我终南山楼观台上善池等待,记住,早晨太阳升起之前,如若迟了,就不要来了。”
费无极叮嘱道:“记住,言必信,行必果,果必真!”说着张明远和费无极走了出去。
扁头和阿长与四人坐在那里发呆。顷刻,武连和普安求助阿长片刻,子午和余下同扁头说说笑笑一阵,众人就走了出去,四人与扁头和阿长告别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