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谢过两位小宫女,离开了仪仁宫,去往季淑妃的淑雨宫。
大王这是要安抚王后娘娘?萧煜转念一想,若果真是如此,应该是大王去仪仁宫。王后娘娘被请去乾殿,不像是要安抚,更像是要问罪。可王后娘娘一向品德贤淑,又怎么会有罪?
听说前段时间大王带着青妃娘娘出宫巡查周边郡县,今日方回,莫非是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事。罢了,桓帝心思深沉难测,他的国家大事不是自己能关心的,萧煜只希望,王后娘娘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可是,老天并没有满足萧太医这个小小的心愿。
入夜后,仪仁宫宫人来报,王后娘娘晕倒了。萧煜三两下穿上衣服,顾不上叫药童,就跟着宫人到了王后寝宫。
大王不在,侍候的只有几个萧煜熟悉的宫女。
萧煜先是替王后娘娘诊了脉,而后对于进一步的治疗有些为难。故而不得不请问娘娘:“娘娘身子金贵,可是要叫大王亲自过来。”
他这话说得委婉,其他宫人听不出其中之意,但王后娘娘却是知道。她的疾病在胸部,一个太医自然不能动她,便只有叫大王了。可此时的大王,王后娘娘想,定然是不会来的。
“大王在批阅奏折,此等小事,就不要让大王分心了。”是不是在批阅奏折,王后不知,萧太医不知,只有大王自己知。可王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了,萧煜也就不再问了。
“绿儿,”萧煜起身将凳子挪得更远一些,说“替王后娘娘拉上营帐。”宫女照做。
直到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里面,萧煜让宫女绿儿仔细侍候着。
王后娘娘知晓他的顾忌,也明白他的用心。说:“萧太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萧煜不再犹豫,直接问:“娘娘痛的是左胸还是右胸?”
“以前是只有左胸,现在是都痛。”
那就是扩散了。娘娘定是被宫里的疯言疯语气的,也没有练习舒筋活血的操,而今日见过大王以后,她就犯病了。
“娘娘试着挤压胸部,可曾有什么异常?”
“硬,”比她生小百灵之前明显更硬。
“还有呢?”
“还有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痛。大王今日对她说了一些奇言怪语之后,她就心口犯疼了。
“娘娘再仔细点,可曾捏到有像一粒一粒石子一样的东西?”
侍候的宫女终于还是明白萧太医这么做的原因,如此私密的病症,定会引来一些流言蜚语。
王后娘娘没有立即应答,宫女以为王后娘娘要么是生气了,要么是难以启齿了。
只有守在营帐内的绿儿亲眼看到王后娘娘听话地挤压胸口,感受。而后,忍着疼痛说:“萧太医说的不错,的确有像数粒小拇指般大小的石子。”
这果然和神农医书里记载的症状一样,而那本医书,并没有给出治病之法,只说是郁气积瘀所致。
王后娘娘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大王在外征伐,她一个人在宫里挺着大肚子,承受诸位大臣和宫人对大王杀戮成性的脏言脏语。后来,生下双生子,却意外夭折一个,她又承受着失子之痛。去了一趟上古庙,流传出王后是乱国之因的疯言疯语。大王纳了青妃之后,宫内传出王后失宠,青妃即将上位的流言蜚语。而今日,大王将王后娘娘叫去,定也不是什么入耳好听的话。
对于王后娘娘的病,萧煜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开些舒缓身心的药,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她需要发泄,需要疏通。
萧太医在说出自己的“治疗之法”后,补上一句:“娘娘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为了您自己,也为了长公主。”
为了自己,为了长公主,萧煜没说为了大王,他希望王后娘娘能听出其中意味。因为,娘娘这病,十之八九源于对大王的在乎。
纱帐里静了一会儿。之后传来王后娘娘疲惫的声音,说“本宫乏了,太医回去开药吧。”
萧煜应声而出。
。。。
数日之后,桓帝下召,上卿舒大人考核任用的靳地长官不堪重用,给当地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损失。桓帝亲自罢免了靳地长官,同时,在朝堂上宣布,将上卿舒大人下放到扶风郡任郡主一年。
这件事,自桓帝巡查回宫之时就同王后娘娘说了。王后娘娘当时为兄长解释了一句,引来大王阴阳怪气地说:“我东霁王后应该事事以国事为重,岂可因小事就私心偏袒。再说,孤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后和上卿大人。”
在王后娘娘对大王的话难以理解的时候,是一旁的青妃娘娘替大王解释的。“王后姐姐,您应该要理解大王,大王此次出行巡查,听到的算是颂扬王后娘娘,上卿大人,还有云丞相的话。”
王后娘娘当时便明白了,他们兄妹,加上一个云丞相,已然盖过了大王在百姓心中的印象。故而要有这一出。至于为什么不是云丞相,因为他受命为大王制定律政和财政的事还没完成。至于为什么不是自己,大王毕竟还是要维持他稳定后宫的形象,不然就真成为世人眼中荒淫无道的君王了。
这件事造成了宫里宫外不小的轰动,太医院也是人人在传。有说大王已经着手清理王后娘娘的势力的,有说大王要亲自启用一批新人的,有说下一个便是云丞相的,有说大王是因为“乱国之因”的谣传才这么做的,有说大王即将废后改立青妃娘娘的。
听闻这些的时候,萧煜知道,王后娘娘的疾病又将加重了。
。。。
城外情义亭。
舒义即将受命去往扶风郡,云敬梧为他送行。
“我早料到有这一日。”舒义举杯,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因为早做好准备,便并不在乎。
“我应该也不远了。”云敬梧说。
“我对王后娘娘说了,会尽力保住敬梧的,有敬梧在,东霁就不会退后。”
云敬梧摇头。“大王或许是不服气,或许是想证明,没有我们,他一样会将东霁治理得很好。一旦有了这样的决心和信心,谁都左右不了他。”
“这几个月来,敬梧一日当三日用,为大王制定律法,制定经济政策,还要与各诸侯国商人使臣斡旋。这些大王都看不见吗?”舒义为云敬梧有些不值。
“或许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梧做的事有些过多,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敬梧的身子?”
“阿樱一直在督促照理,暂时无碍,舒义不必忧心。”
“敬梧一定要好好保重,一年以后,我回来时希望能见到一个健康的你。”
云敬梧点头。对于命运这个东西,谁能对抗老天爷呢。他怕是等不到舒义回来了,他现在只希望早日完成桓帝交于他的公务,然后见到他的孩子出生。至于其他的,云敬梧已不想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