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敢问您同姚岁是有杀家灭国之仇吗?”
“何以有此一问?”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云敬梧还是想听听朔风的原因。
“姚岁来中州,一为敲诈云大人,您已中招。二为嘲笑奚落大人,您差点中招。三为。。。总之,与其说姚岁盯住的是幽汝公主,还不如说是您?”
“云某不知竟有此等荣幸!”
“云大人一点不着急。”
“云某可没上卿大人那么悠闲。”意思是任是姚岁如何折腾,如何做跳梁小丑,他云敬梧才没兴趣陪他玩。朔风认真想想,不由得在心里对云敬梧竖起了大拇指,藐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理他,任他唱独角戏,云敬梧的这个态度要是让姚岁知道了,还不知道他会疯成什么样。
云敬梧饮一口茶,提醒对方:“朔风兄弟,您方才说的都是上卿大人的计划,还没说您自个儿的呢?”
“我一个卑贱的乐师,能有什么计划,还不是权势如何指挥,我们便如何做?”
白日那一抹惆怅和哀婉再次浮上那张绝美的面庞和眼睛里,连带着声调也变得低沉。
“要是真甘于如此,朔风兄弟此刻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朔风虽说是怀着目的来的,但真要告知这个仅见过一次的人,他仍有些犹豫。
“既然朔风兄弟不愿说,那就请回吧。”
云敬梧佯装起身撵客。
“大人,”朔风先一步起身拦住他。
待两人再次落座后,朔风终于开口了,“请大人助我。”
“先说说看。”要是杀人放火,他云敬梧可不擅长。
“大人可知姚岁何以在中都如此受器重?”
朔风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在世人看来,他的地位来自少年时期的一场让人侧目的战舞。可是如果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就能保一个人十余年的飞黄腾达,那只能说幽暮身边的人才实在匮乏。朔风想从云敬梧口中听到的原因自然不是那一场战舞。
“云某斗胆猜测,是因为铖王爷。”
幽暮的同母胞弟幽铖,算不得有多大的功绩,他却是对共主幽暮最有影响的人,其一自然是因为同血同宗的原因,其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正是铖王爷及时的消息才让幽暮平了中都那场惨不忍睹的权位之争。在那一场充满血腥的王室争斗中,威名赫赫的齐王及其党羽、家族全被诛杀,保住了幽暮的位置。此后,铖王“功成身退”,不要军权,不担要职,只愿以弟弟的身份全心全意辅佐兄长。此举甚合幽暮之意,幽暮也最信任这个弟弟。
只是这个铖王爷,云敬梧怎么可能没有了解过,品行低劣,他决计不会从共主那里得好处,聪明的他从来都是以谦逊友好的面目展现在共主面前。实际上却是私下豢养了无数门客,从百姓甚至其他诸侯国那里搜刮民脂民膏。中都不复昔日荣光,就是有一代代似幽铖王这样的人败坏了的。云敬梧和舒义曾在盛都城外的情义亭盘点过中都局势,作为东霁的臣子,他们当时自然是乐见其成。这个所谓的中州共主的实力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大人明察秋毫,姚岁正是结交了铖王爷,暗地里为他做了不少事,才十余年如一日的在中都受器重。”
云敬梧示意朔风说下去。
“铖王表面谦恭无害,其实内心无比肮脏龌龊,他派府中门客做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
“比如?”
“比如为满足淫欲,抓了无数年轻的女子。”
“朔风有亲人受害吗?”
被说到心痛处,朔风敛了神,微微点头。“一年前,我的亲人被姚岁抓了,半年前,胞妹入上卿府查询,也失踪了,我多方打探,才知道他们都被姚岁打包送给了幽铖王。”
“一年前?西良和虞国交战,姚氏兄弟率大军灭了虞国,将虞国王室子弟全都带回了西良。莫非,朔风是。。。。”
“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朔风正是虞国国主最小的儿子。战争就发生在东霁桓帝收回济漫二城之后不久,彼时,朔风正与胞妹在砚山学艺,故而逃过一劫。”
西良国在东霁吃的亏要从其他地方拿回来。因为虞国和西良国都虞都重名,姚岁便寻了这个借口,奏禀西良大王,让姚沫率军灭了小小的虞国。
中州大陆早有传闻,虞国小王子貌美如女子,多才多艺,因是国主与烟花女子私生,被不待见的王后送到砚山学艺。端木商行内,穿梭在各国之间的商人,常常就此事侃侃而谈,云敬梧由此得知。
“朔风只是想救出亲人?”
朔风苦笑一声,说:“大人莫非以为我还想复国不成?”他摇摇头,说:“一则朔风虽有王子之名却没王子之实,对于所谓的尊贵身份,朔风全然无感,又怎么会生出复国之念。二则,若不是父王在忠心的大臣护卫下,临死到砚山,央求我救人,朔风也不会揽下这个责。三则,虞国是什么小国度,夹在东霁和西良之间,想建立起来是多么困难,而被灭又是何其容易,只是这一来一去,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丢了性命。朔风有什么资格拿别人的命做这些无谓的事。”
朔风说得有理有据,就凭最后一点,就不是一个乐师能说出的话,而是一个王子对黎民百姓的关切。云敬梧一点也不怀疑他曾是一国王子的身份。同时,他也相信这是朔风的肺腑之言。
“那云某能为朔风做什么?”
“云大人愿意帮我?你不问我与姚岁的关系?你也不提什么条件?”
“我,相信朔风。而且,我相信朔风不会让我去做太危险的事。否则……”
“否则尊夫人定会把朔风大卸八块!”云相夫人的厉害,朔风早已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
中州祭祀大典。
祭祀台上,幽暮共主照例一步步走他的流程。
祭祀台下,各诸侯国使臣盛装出席。相较于十年前,几乎都换了年轻的面孔,只是稳重和野心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