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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探案卷一 之 三点的谜案 第七章 询问

在前往布莱克县监狱前,约翰·马龙并不确定会遇到什么情况,毕竟北岸的富家小姐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他处理的案子通常是,曾在歌舞团工作的女子冲动射杀丈夫、黑帮情妇一时兴起刺伤情敌、或者是香水金发女郎试图盗窃却不慎毒死富商,这些才是他的拿手好戏。而来自枫树公园的英格哈特小姐则是另一码事。

至少在他见到她之前,他是这么想的。但只是看了一眼霍莉·英格哈特·戴顿,他就确信任何男性陪审团都会在二十分钟之内释放这位红发美人。

他坐下来,露出自己最令人安心的笑容,用最温柔的声音与她交谈,就像对待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正如杰克·贾斯特曾说过的,这是他最擅长的方式。

“记住,我是你的律师,亲爱的,我可以算是你的第二个自我。没有什么是你需要害怕告诉我的,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忽略任何微小的细节,它们可能都很重要,一切事情,无论它是什么。”

她疲惫地皱起眉。“我还得再说一遍吗?我实在太累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很累。我很抱歉但必须这么做。因为现在我从你这里了解到的,要比明天你讲给我的,要多得多。”他微笑着看着她,仔细地观察着她。她疲惫不堪,实际上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这样反而更好,她的心理防备就会大大降低。如果她之前说的不是实话,那现在她累了,恐怕也没法记住自己的说辞。

“继续说,亲爱的。”

“我……醒了,之前我在睡觉,我上床睡着了,然后醒来,接着……”

他一点一点地从她口中套出了整个故事,直到最后一个细节。这与杰克·贾斯特告诉他的情况完全一致。

“这些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她虚弱地笑了笑,“你是我的律师,你说过你想要真相。”

他锐利地看了她一眼,“但是你没看出来吗,小姐,这不可能是真的。你哥哥和……”他停顿了一下。应该告诉她吗?是的,他决定,应该告诉她。他向她讲述了那个据说是她打来的电话,以及格伦和帕金斯开车去医院的事情。

“但那时我在哪里?”

“问题就在这里。那时你在哪里?”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

他接着说,“也许那个电话不是你打的,可能有人模仿了你的声音。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谁?为什么这样做?而且,当帕金斯查看你房间的时候,你肯定不在床上。那是午夜之前。”

“但我肯定在床上,我是在那里醒来的,大约三点之后,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在床上,然后下床去查看格伦的房间……”

“可是当他们从医院回来时,你的床上并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的眼神中渐渐显露出恐惧。

“告诉我关于你的梦,你醒来之前的那个梦。”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个梦,梦到自己被吊起,站在一个竖立的棺材里的梦。他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看不出这个梦有什么意义,但肯定有意义。其他的部分也一定有某种意义。”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希望得到安慰。“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吗?我在床上……起床……那些钟……”

“但是那些钟确实都停了,这一点是事实。”

“是的,我知道。而且格伦和帕金斯的床上都没有睡过的痕迹,这一点我也记得很清楚。但是……” 她的眼神像是白纸上挖出的洞。“就是…你觉得…我是说…我可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长时间且仔细地看着她。“是的。这是有可能的。”

“哦!”那声音几乎听不见。

“这是有可能的,但是……我认为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这样解释,那留下的无法解释就太多了。事实上,戴顿夫人,现在没有人知道昨晚在房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找出真相。”

“如果找不到真相呢?”

“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假设你在暂时的精神失常状态下杀害了你的姨妈,并力求在第一轮投票中为你争取无罪释放。”

“哦不,你不能这样做,因为我可能真的做了这件事,这可能是真的。我……是的,我开始……恐怕事情就是那样的。”

他微笑着看着她,就像对待一个害怕黑暗的孩子。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英格哈特小姐,戴顿夫人。昨天你嫁给了迪克·戴顿。”

她试图微笑。“才只是昨天的事噢?”

“是的,我知道。感觉上并不像,但这确实是昨天的事。你为什么要秘密地嫁给他呢?”

“因为我害怕。”

“害怕什么?”

“亚历克斯姨妈。”

“为什么?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吗?我是这么认为的,你又不需要她的钱,因为你已经嫁给了戴顿。她是个年迈的老太太,身体残疾,只能坐在轮椅里。你为什么会怕她?”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怕她,我都记不起自己有过什么时候不怕她。”

“她对你严厉吗?”

“你可能不会称之为严厉,可能可以说是残忍,尽管她从未真正对我做过什么。虽然即使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她也从未打过我,从未碰过我,但我就怕她,怕得要命。她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友善的话,但我以前常常在夜里醒来,如果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并听出那是她的,我就会吓得不敢动弹。后来她瘫痪了,再也没离开过她自己的房间……嗯,那情况就更糟了,简直比你能想象的还要糟。”

这些话几乎是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冲口而出,讲述了这位老妇人如何无情地支配着每一个人,她如何以微妙的方式让人感受到她的残忍,以及她如何让全家人都对她敬畏三分。

约翰·马龙开始觉得,不管是谁杀了亚历克斯·英格哈特,这都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会反对你和迪克·戴顿结婚吗?”

“会的!她会强烈反对的!”女孩疯狂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乐队指挥?”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亚历克斯姨妈根本不打算让我嫁给任何人。”

“哦,得了吧。”

“这是真的。她以前就这么跟我说过。她的妹妹,我的母亲,嫁错了人,这让亚历克斯姨妈心碎,所以她不允许我结婚。这是一种……嗯,可以说是一种救赎。我要一直单身,只要她活着,我就要跟她住在一起,照顾她。她告诉我,她已经把她的钱都安排好了,如果我在她死之前结婚,我就什么也得不到。”

“那格伦呢?”

“格伦不同,因为他是男孩,她希望他结婚,他是英格哈特家的最后一个男性,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你无法想象她有多骄傲,她总是不愿意去想我们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试图假装事实并非如此。我们都姓英格哈特,特别是格伦。”

马龙皱眉。“你确实有动机。现在的问题是,谁还有动机?”

“我不知道。”

“你的家人,在这个家里的人?”

“只有格伦和帕金斯家。我想帕金斯家也不特别喜欢亚历克斯姨妈,没人会喜欢,但他们肯定也没有理由要杀她。格伦当然更没有。”

“是的,”马龙沉思地说,“如果她真打算剥夺你的继承权,那么他就有十足的理由让她活到她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好吧,该死,”他突然爆发道,“一定还有其他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当你进入她的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在那种时候,无论多么微不足道的印象,都很重要。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只有窗户开着,钟停了,她死了。”

“嗯,自然,我的意思是……还有什么别的吗?”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是的,有件事。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时我没多想,因为……因为……但我确实注意到了,墙上的保险箱,它是开着的,不是完全打开,但门是半开着的。我以前从没见过它开着,所以我注意到了。只有这件事。”

“这可能,”马龙若有所思地说,“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