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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龙探案卷一 之 三点的谜案 第二章 到达

二月的寒风,在毫无遮拦的站台上肆虐,寒冷刺骨。站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杰克·贾斯特在积雪中走来走去。

他把自己的情绪从烦恼的思绪中抽离了片刻,这时他猛然发现,眼前的这片景象是如此的荒凉孤寂,他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他这辈子已经见过无数的荒凉的地方,即便如此,也无法与这里的荒凉相提并论。他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嘀咕起来,这里还是人们所谓的上流街区呢。

他望向一旁的那间小小的封闭式候车室,脸上流露出渴望的神情。

在他旁边,迪克·戴顿,一位金发的年轻人,也在踱步。

迪克看到他那满是渴望的神情,朝他点了点头说,“我们还是进去吧。我宁愿闷死,也不想被冻死。”

杰克扔下手中的烟头,踩灭,两人一起走进昏暗的候车室。

他们俩是一对鲜明的对比。

迪克·戴顿,身材瘦削,面容清秀,穿着讲究。他身上的穿着,在六个月内就会被那些穿着考究的人穿在身上。他的眉宇之间有道深深的皱纹,这是十二年来,他先后随着三流的、然后二流的、最后是一流演奏乐队,在全国各地奔波巡演留下的痕迹。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乐队——迪克·戴顿和他的小伙子们。

他的同伴,杰克·贾斯特,则是个个子高大的男人。他骨架宽大,但肩膀总是懒散地耷拉着。一头杂乱的红头发,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容和善,双眼警觉,下巴方正。他的脸上也有皱纹,其中不少是因为工作,作为迪克·戴顿的公关和经纪人,留下的。

杰克环顾着这间狭小的候车室,脸上满是忧郁的神情。

这是一个凄凉的小房间,房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味、辛涩的汗味以及廉价消毒剂的刺激的气味。沿墙的长椅被漆成了沉闷的棕色,禁烟的标志上布满了已经泛黄的斑点。

杰克·贾斯特皱着眉,看着手表说,“可恶,她怎么还没到。”。

迪克点了点头,他透过雾气蒙蒙的窗户向外望去。

窗外是一条被积雪覆盖的道路,从车站延伸出去,往前是几棵褐色的、光秃秃的树,和几座轮廓隐约可见的房屋。

一列嘈杂的电车突然驶来,在车站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绿色大衣的胖子,一位牧师,以及一对圆脸嬉笑着的女学生。然后,这辆电车就哐当哐当地往芝加哥驶去了。

杰克的目光深情地跟随着它远去。

“当然,”他若有所思地说,“虽然这与我无关,但是我还是要说,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迟到这么久还没有到。”

迪克皱起眉,“这肯定不是她的错。如果她迟到,那肯定是她碰到了什么她无法控制的原因。这才是我担心的。”

杰克再次看看手表,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时间,但他没有。

现在是十点。

他们从早上九点开始,就在这个车站的站台上等着。

他不愿去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在早上九点前起过床。人们为什么不能选一个合理的时间来私奔呢?

“当然,”他又说道,“你也没说具体要怎么做。但我要说,她迟到了,我讨厌迟到。”

没有人回应他。

“好吧,”杰克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只是希望不是她甩了你,毕竟,是为了她,我们才从天亮前就从床上起来了。另外,”他做出思考的样子,补充道,“我们还会错过下午的报纸。”

“当然,”迪克冷冷地对他说。“对你来说,这只是一场宣传的噱头。但对我来说,可不止是这些。”

杰克·贾斯特咧嘴笑起来。“指挥家迪克·戴顿在戏剧性地私奔后,向记者们介绍他美丽的新娘,标题就写‘梦想成真’。”

“闭嘴,”迪克·戴顿简短地说。

“也许,头条新闻会是,”杰克满怀深情地说,“愤怒的姨娘追捕迪克和他的新娘。”

“我要离开这里,”迪克生气的说道。

杰克跟在他后面穿过门。

“前提是,”他还在补充,“她没有甩了你。”

“她没有。”

“好的,她没有。但她在哪儿?”

这位年轻的乐队指挥焦急地皱起眉。“如果她要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在这里了。她几乎迟到了,两个小时。”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表。

“什么几乎,见鬼。她,就是,迟到了两个小时。”

“她出事了,杰克,她肯定是出了什么情况。”

“我想你是想说,愤怒的姨妈把她锁进房间,只给她面包和水吧。”

“你不了解她姨妈,”迪克感慨地说。“她不正常,她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你是想要告诉我,你女朋友的姨妈是个疯子?”

“我是正在告诉你。”迪克说。

杰克耸了耸肩。“好吧,我可不想住在这里等她一直等到她来。这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私奔。”

“我怎么知道她会迟到?”

“你确定你告诉她的日子是正确的吗?”

“杰克,她出事了。”

“你确定你来的地方是正确的吗?”

“你去死吧。”

“这些北部的郊区,长得都差不多。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个女孩约会。她叫克拉拉……”杰克咧嘴用舌尖打出一连串赞赏的啧啧声。

“你个老色坯子,”迪克做出一副钦佩的表情。

杰克叹口气,“真希望我能喝上一杯。”

乐队指挥点上一支烟,把火柴弹向一堆脏雪,然后突然大步朝站台的尽头走去。

杰克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来吧,杰克,我们去找她。”

“步行吗?”

“骑马,你看有马吗?”

“这地方的人知道如今有个东西叫出租车吗?这地方太高级了,连主干道都没有。”

迪克指着要去的方向,顺着他指的方向是一排饱受风霜的树木。

杰克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出现在街道尽头。

他们拼命地挥手,吹口哨。

出租车在人行道边侧滑着掉了个头,险些撞到路边的树,然后颤抖着在他们面前停下。

“今天路滑,”司机说,他的脸色还有点苍白。

他们上了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去枫树街1216号。”

司机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律师?”

“不是,”杰克告诉他,“但我以前……”

“那,是记者?”

“现在不是,”杰克说,“但我以前……”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迪克愤怒地说,“我是一名乐队指挥,这是我的经纪人。你还想知道什么?”

司机笑了笑。“那个地址的人可不想见乐队呵,”他一边说,一边启动,车开了起来。

杰克若有所思地看着迪克说,“我猜你还没有想好,到了那里之后你该怎么说。因为如果你还没想好,我觉得,到了之后可能会让你看起来很傻。”

“我要找到霍莉,然后离开那里。”

“就这儿?”杰克说。

“我有这个权利。我就直接走进去,找到霍莉,如果有人想阻止我……”

“又要打架了,”杰克用无奈的口气说道,“我真想知道这里的监狱是什么样的。”

“不会打架的。”

“你可以假装是推销员,推销袜子的,可能会更容易,”杰克告诉他,“但这不是我的私奔,我不会给你建议,我也不喜欢这种设定。”

“为什么?”

“嗯,你的姑娘,咱们没说过,对吧?但出租车司机似乎对这个地址很熟悉。所以,”他补充道,“可能只是火灾或爆炸之类的事件……”

“别说了。”

他们在一条荒凉的街道上行驶。两旁是光秃秃的树,人行道外是宽阔的草坪和被积雪覆盖的花园。这里房子都很大,其中大多数,既古老又华丽,而且距离道路都有一段距离。

出租车突然侧身转了个弯,在冰面上左右晃动了一下,差一点撞上路边停着的一辆车,然后,在一对巨大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友好地说。“真遗憾,你没带着你的乐队。”

迪克已经走过一半的人行道了。

杰克给了司机一把零钱。“现在,我亲爱的健谈的车夫,”他说,“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司机摇了摇头,笑着说,“进去你们就知道了。”

出租车离开了。

杰克嘟囔了一句脏话,耸耸肩,然后匆忙追上迪克。

一对巨大的铁艺大门敞开着。大门之外,是一条被积雪覆盖的车道,车道上已经布满的车迹。这条车道蜿蜒着,通向一座巨大而且丑陋得难以形容的房屋。

这座房屋有许多的棱角,整个被涂成一种沉闷的暗色,满满的堆叠着门廊、阳台、圆顶、小塔楼和各种铁艺的装饰。

杰克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会选择住在这样的一栋房子里。

“这真是个谋杀的理想场所,”他在心里暗暗想,“尤其是谋杀建筑师的好地方。”

迪克往里走,杰克迈着大步,轻松地追上了迪克。

车道上停着很多车。

“我不喜欢这样,”迪克说,他一脸的严肃。“就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亲戚都来了,为看你一眼。”

“除了你、霍莉和我,没人知道这件事。再说,她也没有亲戚。只有她的姨妈和……是的,我也不喜欢这样。”杰克继续说,“要不要先回去,试试电话?”

“不。”

“没准我们应该留下那辆出租车。万一我们被赶出去可能还用得上。”

“我不会丢下霍莉的。”尽管天气寒冷,迪克的脸色仍然苍白。他眉头紧锁,皱纹更深了。

“迪克,你为什么不躲起来,让我来处理呢?至少让我先探探情况。”

“不!”

在房屋的大门前,迪克愤怒地按响了门铃。

等了很久,一个高瘦的女人打开了门,朝他们看了半天。

她的脸轮廓分明,脸色苍白得像浆糊一样,黑色的眼睛仿佛在透过他们的身体凝视着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

“请离开这里,”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能进来。”

这话听起来可不怎么鼓舞人。但杰克已经把一只脚伸进了门里。

“我要见英格哈特小姐,”迪克对那个女人说。“霍莉·英格哈特小姐。”

那个女人呆呆地看着他们。“走开。”

“我很抱歉。但我必须见到英格哈特小姐。”迪克突然灵光一闪。“我带了我的律师来,还有……”

他盯着她。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眉头。

“也许,你们先进来吧,”她慢慢地说。“是的,你们先进来。”

她在他们身后紧紧关上门,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

“等我叫人过来,”她终于说话了,然后离开,把他们留在大厅里。

“嗯,至少我们进来了,”杰克满怀希望地说。

迪克打了个寒颤。

这个大厅又高又大,屋顶很高,既寒冷,又凄凉,还暗。

迪克试图想象霍莉就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了一辈子,但他做不到。

墙壁是深红色的织锦壁布,带有一种愤怒的情绪,厚重的雕刻和木饰物都是黑色的。阳光透过楼梯平台上的一扇彩色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绿色、黄色和蓝色的斑点。一位留着胡子的男人在一幅巨大的油画中,正愤怒地盯着他们。

这个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不友好,而且非常寒冷。

大厅尽头的一扇镶板门突然打开,一个红脸矮胖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一脸的愤怒。

“你们找她干什么?”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恐怕,这是我的私事。”

“现在不是时候,”那人气呼呼地说。“而且,你也见不到她。”

杰克按住迪克的胳膊以示制止。“弗莱克先生,您是否介意告诉我们,她在这里吗?”

那张红脸惊讶地张大嘴巴。“天哪,杰克·贾斯特!你们这些报社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地方?”他的声音中充满不情愿的钦佩。

迪克对那人认识杰克·贾斯特并不感到惊讶。就算所有人都认识杰克·贾斯特,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听着,”他说道,“听着……”弗莱克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得等一等。也许稍后我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但是为什么……”迪克正要问。

“因为她被捕了,”弗莱克先生用耐心的语气解释道。

“逮捕?”

“是的,逮捕,”弗莱克先生更加耐心的重复了一遍,好像他在跟一个极其笨拙的小孩说话。

“我们现在正在审问她。”他停下来,用力地挠了挠鼻子。“你们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们刚到,”杰克提醒他。

“好吧,那个女孩昨天晚上谋杀了老太太,还……”

迪克惊叫道,“谋杀!”

“是刺杀了那个老太太。我个人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总之,你们现在还不能见她。”

迪克向前迈了一步。“你得让我见她,”他以绝望的口吻说道。“我有权利见她。”

“哦,你有权利,是吗?”那个红脸男人尖酸地说。“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见她呢,帅哥?”

迪克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他说,“因为她是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