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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巷巷口。

穿着黑色套装的卷发阿姨,两手捧着卷起来的锦旗,正在问路。

卖菜的大叔指着前方说,“你顺着走进去,左拐再右拐,再左拐……”

大大小小的巷子交错,一不留神就容易走错。

卷发阿姨说了声谢谢,和另外两位居委会成员,默念着路线往里走。

“哎,那是她吧?”

卷发阿姨昨天早上见过姜且,连连点头:“是她。”

对方穿着最普通的居家服,夜色中依旧亮眼。

她们快步上前,笑容亲切,将锦旗塞到姜且手里,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出来乘凉得邻居们好奇驻足。

“送锦旗?姜且做什么好人好事了?”

“我哪知道,自己去问呗。”

竟然真有人问了。

居委会大妈笑盈盈地解释。

“姜小姐昨晚帮我们街道派出所抓了坏蛋,今天上午又帮我们请送了井里的鬼,还帮老吴揭发了冯家的真面目。”

杨柳巷的住户经济条件不好,成天忙着为生活奔波,没有多余功夫关注网络新鲜事。

偶尔听儿子女儿提起,也只当是耳边风。

自然想不到,姜家那个他们看不上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大能耐。

抓坏人?

送鬼?

匪夷所思。

锦旗展开,两行金色大字醒目。

【弘扬社会正能量】

【惩恶扬善好榜样】

卷发阿姨拉着姜且一起拍了照片,临走前,又是一番感谢。

姜且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回去路上,邻居们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小姜啊,你真会看相?帮你弟弟看一下呗,他最近总是磕磕碰碰。”

姜且连眼都没抬一下,“我没有弟弟。”

周围的人噗嗤一笑。

“小姜啊,叔叔我平时对你还不错吧,你帮我算下财运。”

姜且一停,所有人也跟着停下。

转身看向他们,“找我算命要红封的,你们打算给多少?”

“呃,街里街坊的,谈钱多伤感情。”

“你咋还要钱呢。”

“算命不就是掐掐手指,看几眼生辰八字么。你别收钱,等你妈的奶茶店开张,我们去捧场。”

讲道理他们不会听的,不如开怼。

“不要钱我喝西北风?”姜且看着他们,“不出米就想消灾解难,回家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你怎么说话呢。”

“小姜话糙理不糙,两手空空求人办事,当天上掉馅儿饼呢。”

“老王你是赚了小姜的钱,才帮她说话的吧。”

老王无语道:“我就事论事。”

姜且却认真看了眼老王。

眸光微动。

“王叔,上次的事谢谢您。”

老王上回卖给姜且的铜铃是成本价,而且还抹了零,根本没赚钱。

“千万别谢,我也没怎么给你优惠。”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姜且笑道:“它们帮了我大忙。”

老王扯了扯唇角,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买那么多铃铛做什么?”

“镇压邪祟。”

话音一落,周围一部分人吭哧笑起来。

老王沉默地垂下眼。

两秒后,他抬头对姜且说:“小姜啊,你能见鬼吗?”

“能。”姜且说完,周围人笑声更加夸张了。

有人信服的人不满道:“有什么好笑的,不信的赶紧回家去。”

“我们就爱凑热闹,关你屁事。”

姜且充耳不闻,平静的看着老王。

老王捻了捻手指,有点想抽烟。

他开口:“我母亲最近遇到点怪事,你能跟我去看看吗?”

一听是老王的母亲,之前嬉笑的人也严肃起来。

三天前开始,江奶奶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胡话。

家人或者从院门口路过的人问她在跟谁说,她却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什么也不记得。

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正常。

老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王叔你等等,我先把锦旗放回去。”

姜且把锦旗送回家,顺道取来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七月初一,开地门。

意味着逝者可以离开阴间,只是绝大部分,要等到中元节当天,家里人祭祀的时候再回去探望。

七月三十日,地门关,意味着鬼月彻底结束。

整个七月,都不太平。

一群人拐过几条小巷,抵达最东边的两层小楼。

院子里,江奶奶正在跟谁说话。

“那天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带花吗,花呢?”

“你站那么远作甚,快过来点。”

“你个死老头子,我跟你说话呢!”

“你拿的啥?哎哟,我不喜欢这个颜色,不要不要。”

这回大家听清了。

她在和一个老头子说话!

王家老爷子过世后,江奶奶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老王媳妇不上夜班的时候,会带老太太去看广场舞。

老王有空了,也带老太太出门转转。

他们不是没想过给老太太找个伴儿,可她不要。

说这辈子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

这是突然想通,打算来一段夕阳红?

可她都九十二岁了!

老王尴尬的看了眼大家,特意清了下嗓子,提醒院子里的人。

这才开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叫声,清冷的月光洒满干净整洁的院子。

里面空无一人。

“江、江奶奶人呢?”有人问。

老王答不上来。

他快步走进去,发现母亲正两眼紧闭,靠在客厅椅子上。

“妈!”他扑过去,推了两下。

老太太没醒。

老王颤抖着手试探老太太的鼻息。

有微弱的气流擦过手指,人还活着。

应该只是睡着了。

老王的心没有因此放松,又轻轻推了几下。

“妈,你醒醒。”

江奶奶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感到很累,手脚沉甸甸的。

老王按了按心脏乱跳的胸口,“你怎么睡在这儿?”

江奶奶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大群人。

“你们这是……”

隔壁的严大妈问:“江奶奶,您刚刚跟谁在院子里说话呢?”

“我?”江奶奶更加茫然了,慢悠悠地说,“我没说话啊,我今晚一直在客厅待着。”

倒是做了一个梦。

梦到老伴儿回来了。

说来也怪,她最近总是梦到老伴儿。

他还跟以前一样。

喜欢把白头发梳起来,戴着黑框老花,像个严肃的老学究。

江奶奶握住儿子的手。

有几分回味:“川儿啊,我刚刚又梦到你爸了,上次做梦说好了要给我带花,结果他没带。”

“他这回带了一双鞋,非说要给我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