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是冯家的宝贝，被宠得无法无天。
家里人对他几乎有求必应。
长大后倒是老实了许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精神萎靡，没有找个正经工作。
这些年，只要警方有人贩子的信息，冯俊就会出面帮忙指认。
每次他都是失望地告诉老吴，“吴叔，没有那个人。”
为了感谢他的配合，每年过年老吴都要送一头，处理好的猪给冯家。
老吴气得浑身发抖，身上那股因为杀猪染上的戾气很重。
吓得朵朵尖叫的躲到了姜且身后。
老吴回过神，强压下杀人的冲动，“朵朵，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会掉进井里。”
“哥哥骂你，朵朵不想让他骂，他就推我……”
朵朵抱着姜且的腿，探出小脑袋。
“爸爸说过不管朵朵在哪里，你都会来找我……”
她垂着眼，撅着小嘴：“可是这次，过了好久你都没有来，你一直没有来……朵朵一直在等爸爸……”
老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约莫半分钟，他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朵朵乖，跟姐姐再待一会儿，爸爸晚点来接你回家。”
朵朵懵懂的点点头。
愤怒和仇恨蒙蔽了老吴的双眼，夺走了他的理智。
当即返回养殖场把车开了出来，速度提到一百迈，连闯了三个红灯。
只花了十五分钟，老吴抵达佳园路分局。
他摔上车门，一路冲进去。
从另一个分局赶来的马警官，从接待厅的椅子上站起来。
“老吴”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发现了不对，急忙跟上。
“老吴。”马警官在后面喊道。
老吴充耳不闻，疯了一般的往里冲。
大喊道：“冯俊，冯俊你出来！”
刚刚指认完毕的冯俊走了出来，如往常那般失落的垂着眼，“吴叔，这次也没有。”
老吴揪住他的衣领，提拳打了下去。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马警官和其他人一起把人架开。
老吴的脚在半空踢踹，“是你把我女儿推到井里的！冯俊，你个杀千刀的，我要杀了你！”
马警官抓紧老吴的胳膊，“你发什么疯！”
他回头看了眼冯俊。
发现那小子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马警官皱了皱眉，对吭哧喘着粗气的老吴说：“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
“是他，是他把朵朵推到井里的！”
说着，老吴突然脱力，身子顺着墙坐到地上。
他拼命压抑着情绪，“他撒了谎，他根本没看到人贩子，他才是那个凶手！”
“吴叔你瞎说什么！”
冯俊心虚得浑身冒冷汗，结结巴巴道，“我，我明明亲眼看到朵朵被人抱走，怎么，怎么变成我害死了朵朵。”
“是朵朵亲口告诉我的！”
老吴在马警官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
他走到冯俊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她一直待在家园小区的那口井里，冯俊，你每天从那里经过时，不害怕吗？”
“你一定听见过她的声音，一定看到过她。”
“你晚上睡得着吗？你不会做噩梦吗？我的朵朵才五岁，她才五岁啊！”
老吴的每一句质问都如同泣血。
他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在冯俊否认的时候，再次举了起来。
马警官和另外两名警察，连忙抓住制住他。
听老吴的意思，是死去的朵朵告诉他，冯俊就是凶手的。
这怎么可能呢？
马警官怀疑，老吴找女儿找疯了，精神出了问题。
“老吴，我给你老婆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你们不相信我？！”老吴挣扎两下，朝冯俊的方向踹了一下。
“他真的是凶手，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吴叔！我真的没有害过朵朵！”冯俊心态比之前稳，情绪酝酿得更加饱满。
听上去特别委屈。
“十六年前的2月18日，你在村子里碰到正在等爸爸回家的朵朵，发生争执后，他一气之下把她推进了井里。”
“朵朵一直在喊救命，但是你因为害怕，跑了。”
听到熟悉声音，老吴猛地转头，“姜小姐。”
出租车司机惜命，不敢开老吴那么疯。
晚了几分钟抵达。
姜且来到老吴身旁，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老吴怕自己难看的脸色，吓到女儿。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他蹲下，双手在半空做出环抱的姿势。
马警官皱眉，“老吴，你这是干什么。”
老吴对朵朵说：“朵朵，他是冯俊哥哥，还记得他吗？”
丝丝缕缕的凉意在空气中散开。
每个人身上都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点冷……阿嚏！”有人问，“什么情况？冷气坏了？”
“不是。”老陈站在最外围。
他定定地看着姜且，话却是对身旁同事说的。
“你们相信世界上有鬼吗？她就是昨晚帮我们抓人的姜且。”
“之前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原来真是姜且。”
“所以冯俊杀人是真的？”
冯俊听到了周围小声地讨论，脸色越来越白，指尖不住的颤抖。
手背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低下头。
对上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
那张脸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也一辈子都记得，朵朵落水时的哗啦声和求救声。
他夸张的张大嘴，喉结不断上下攒动。
朵朵望着他，“冯俊哥哥，你不是说找爸爸来救我吗？”
冯俊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因为心跳过快，呼吸时胸口有种陌生的闷痛。
冯俊两只眼睛几乎突出眼眶，抬起脚用力踹过去，“你已经死了，别缠着我！”
朵朵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背上。
她真的很困惑，“冯俊哥哥，为什么不带爸爸来找我……”
冯俊的耳朵碰到了朵朵冰冷濡湿的头发。
那触感就像一条冰冷的蛇……
冯俊惊得跳起来，想把朵朵甩下去。
“你个小畜生快滚下去，别缠着我！”冯俊感觉浑身上下，有无数条细细的蛇在爬。
警察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管谁伸手去抓，都被冯俊用力甩开。
他像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恐惧地在身上到处抓挠。
嘴里诅咒着，“为什么不死透！你应该下地狱才对！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滚，给我滚！”
这些年，他一直被纠缠。
朵朵一直缠着他，要找爸爸。
可他不能，也不敢告诉老吴朵朵变成了鬼魂。
因为那等于是变相承认，他之前在撒谎。
承认他和朵朵的死，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