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跌倒在地上，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截木棍，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两只乌鸦。
准确来说，是刚刚联手救了他的两只乌鸦。
即将西下的落日中，单灵灵收敛着翅膀，落在了虎娃面前，王子煦停在了不远处的田埂上，两人——两只鸟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男孩。
“……”
眼前的虎娃确实长大了不少，个子比起同龄男孩来说，应该也高出很多，但是，他整个人都瘦削了下去。
孩童的稚气从他脸上消失了，多了几分倔强和沧桑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单灵灵心中满是疑问，她想问问他，可是张开嘴，却只听见自己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呱呱”声。
怔愣了一瞬，单灵灵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她现在只是一只乌鸦，无法与虎娃交流。
虎娃望着眼前的乌鸦，心跳渐渐地平稳下来，他的目光在眼前的鸟儿身上来回游移，有些疑惑，却又有一些藏不住的警惕。
木棍朝向了乌鸦的方向，虎娃嘴唇微微颤了颤，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王子煦先动了，他蹦跶到了虎娃面前，用鸟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膝盖。
一阵微风拂过，虎娃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只体型硕大的巨鸟对着自己做出了亲昵的举动，不过，在王子煦这样的动作下，虎娃终于放下了警惕。
“哈……”虎娃大大的出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王子煦的头，见眼前的鸟儿并没有飞走，男孩脸上荡起了笑容。
“谢谢你们。”
虎娃对着单灵灵伸出手，示意她也去到自己身边，单灵灵扇动着翅膀，控制着让自己落在他的手臂上。
“要不是你们，我就得被那蛇毒死了。”
虎娃笑眯眯的看着这两只鸟儿：“你们是不是也饿了啊？”
“我倒找到些吃的。”
他放下了单灵灵，然后犹豫了好几秒，才有些依依不舍的解开胸前的口子，拿出了半个裹满了泥巴的饼。
“我也只找到这一点可以吃了，给你们分点吧。”
虎娃小心翼翼的掰了两块面饼下来，放在了王子煦和单灵灵面前：“吃吧吃吧，就当我报答救命之恩了！”
在男孩期待的目光中，单灵灵实在不好拒绝，她低下头，啄起了面前的一小块面团，将它咽了下去。
面饼混着泥土，还有……咸腥的血腥气息。
见到面前的鸟儿们乖乖吃掉自己给的食物，虎娃终于如释重负的将面饼塞回怀里，然后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好啦，我得回家了。”
“我弟弟还在家里等我，我得赶紧回去。”虎娃对着两只乌鸦耐心的解释道，“没办法陪你们玩啦！”
说罢，他没有一丝留念，转过头，就朝着自家的那间小屋走去。
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一眼，扑腾着翅膀，跟了上去。
虎娃一路走到了自家门口，房门已经歪斜，他站在原地，深呼吸着，拍掉身上的泥土，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上是否还有其他污渍。
等做完一切，虎娃终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老二？”
屋子里漆黑一片，单灵灵和王子煦停在了朽了一半的窗框上，努力朝着屋里看进去。
原本应该是陈氏夫妻所住的房间，那张简单的木头床已经塌了一半，一个男孩蜷缩着躺在最深处，身上盖着厚厚的草毯子。
“咳咳……”
二狗听见了虎娃的呼唤，他撑着床坐起身来，现在看来，二狗比之前更瘦了，脸上只剩下了皮包骨，颧骨高得有些锐利，眼眶深深地凹了下去。
单灵灵回头看了王子煦一眼，也看懂了他眼中的困惑。
陈氏夫妻呢？
他们去哪了？
这两个孩子……怎么只剩这两个孩子了？
“老二！”虎娃脸上挂着笑，小跑着冲到二狗面前，“诶，你别起来，躺着。”
“哥……”二狗又咳嗽两声，软绵绵的靠在床上，“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啦！”虎娃得意的拍了拍自己胸口，“你看，我说了我会平安回来的，绝对不会把你丢下！”
“回来就好……”二狗有气无力的躺了回去，他再次把自己蜷缩进草毯子里，无神的抬眼看着虎娃。
“你猜猜，我今天找到啥好东西了！”
虎娃的手按在胸口：“哥给你找到吃的了！”
“吃的？”二狗困惑地问了一句。
“对！”虎娃赶紧掏出来了刚刚那半张饼，因为单灵灵站在高处，这下她看清了，那张饼……
边沿都是黑色的。
就像是被鲜血泡过后，又干涸掉了一般。
看到虎娃手中的饼，二狗皱了皱眉：“你上哪找来的……”
“额……”虎娃一下愣住了，想了半天，他打起了马虎眼，“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起来吃！”
“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说着，虎娃把饼放在床边，就打算站起身来，出去给二狗倒水。
“哥。”二狗不依不饶，他抓住了虎娃的衣摆，“你到底上哪去找来的。”
“这附近不可能有吃的了。”二狗十分笃定的说，“那些……那些士兵，他们不仅杀了所有人，还把吃的全部都收走了。”
“而且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留有吃的……”
士兵？
单灵灵心头一紧，突然想起了师父日记中的那几个字。
“恰逢太平天国。”
“战争肆虐，民不聊生……”
这是……清末的战争时期？
听见二狗这样问，虎娃咬紧了后牙槽，有些不耐烦的对着他吼了一句。
“你管我去哪找的，吃掉不就好了吗！”
二狗被他吼得一愣，整个人又萎靡了一分：“哥，我只是担心……”
“……”虎娃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对着二狗发脾气，实在是很不应该，他咬牙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哎，算了。”
“昨天，隔壁村吵了一晚，我知道有人打去了那边。”
“所以我今天去看了一圈……”
“啊？”二狗担忧的抬起头，看着虎娃。
“没有活人。”虎娃情绪低落，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我翻了好些屋子，连一粒米都没有。”
“最后，我在一个士兵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指了指那半个饼：“吃吧，好歹能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