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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李莉抱着书从教室里走出来,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用极其夸张的语气对着王老师说:“王老师,你们班那个Jasmine(顾洁敏),也太美了吧?她什么来头啊?”

王老师正在用腰椎按摩仪,她点了一下暂停,站起来拿茶杯去接水。

李莉放下书,跟在王老师的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是不是混血儿啊?”

我突然有种感觉,别人来上班是来赚工分的,李莉来上班只是为了消遣无聊。

她不当班主任,只教一个班的英语,还带了一个英语辩论社团,这个工作量肯定是不饱和的,绩效也只能拿最低一档,不过她也不在乎。

此刻她脸上洋溢的兴奋是她在这份工作中找到的真正的乐趣。

王老师笑了笑,慢悠悠地说:“我也刚知道。她真人比学籍卡上的照片还要好看。”

李莉说:“现在证件照都是p图的,个个都是大美女,反而对纯天然的美女不怎么友好。”

说到这里,她有些忿忿不平的,好像是把自己的情绪给带入了。

“要我说啊,p图就是一种不正当竞争。好看难看都一个样,要不看看抖音上的口罩帅哥、口罩美女,真人有几个能打的。”李莉往办公室门口瞅了一眼,确信没有学生进来,才继续往下说,“只有我们这个工作能看到真正的美女和帅哥。”

这话,从一个老师口中说出,当然是不合时宜的。但这就是职场的真相。外人总以为老师应该有着高尚的灵魂,谈吐间都是阳春白雪,待人接物要如和风细雨。可是,依我看,那只是外人看待这个职业的滤镜。

有些老师不仅不高雅,还相当的俗气和市侩。当然仅限于在关上门的办公室里面。

在面对学生和家长的时候,他们会自动戴上“为人师表”的面具。

我们个个都装没听到,王老师只是对李莉笑了笑,提了个建议:“课代表还没选吧?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小姑娘,那就选她做课代表呗。这样她天天交作业本都能进出办公室好几回。”

李莉挑了挑眉,说:“王老师您说的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王老师回到座位上,转头对我挤了挤眼睛。

我凑上去,她对我耳语了一句:“重点学生要放在眼皮底下。长这么漂亮,多半是早恋苗子。要当心的。”

她叹了口气,转回头,继续拿按摩仪按摩自己的腰。

……

开学第一周还没有开始晚自习,坐上电车的时候,我意外接到了黄子文妈妈的电话。

她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司老师,您、开学了吧?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我扶着电车扶手的掌心微微收紧了:“方便。我现在在电车上呢。”

“哦……”陈淑敏长吁了一口气,“我有个不情之请。或者你晚上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喝个茶,边喝边聊。”

我想了想,说:“可以。”

随后,陈淑敏给了我一个地址,我电车没有坐到家门口,而是在下一站就下了车,重新打车到陈淑敏给的地址。

车子停在碧云社区附近的一家会所门口,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陈淑敏站在门口迎接我,她娉娉婷婷地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迎面向我走来,亲热地拉起我的手:“司老师。”

“黄子文妈妈。”

“叫我淑敏姐好了。”

“淑敏姐。”我不太习惯这样亲热的称呼,可是她似乎执意让我这么称呼她,我便顺从她的意思。

一旁经过的服务员抱着托盘,看到陈淑敏,恭敬地站住,低头打招呼:“陈总。”

我们穿过大厅,走上二楼,陈淑敏对我介绍:“这边一楼是吃饭的包厢,二楼是饮茶的茶室。会所是我老公投资的,现在我在管理着,有时候他找人谈生意会来这边,我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会过来坐坐。司老师,如果你有时间,不介意的话,可以常过来坐坐。”

面对她的热情邀请,我这样回答:“好。谢谢。”

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客套话。嘴上一边寒暄着,一边用目光打量她:她依然穿得珠光宝气的,浑身上下都很漂亮,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耳环是香奈儿的,手镯是卡地亚的,手机壳是LV的。

“我刚从巴塞罗那出差回来。”她走在前面,含笑着回头问我,“你看我晒黑了吧?在那边待了足有半个月,紫外线真的好厉害,住的地方又在地中海边上,每天做防晒都没用。”

“没有啊。”我红着脸摇摇头,“没有晒黑。还是和之前一样漂亮。”

陈淑敏的热情,令我有些紧张,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作为黄子文妈妈的存在,而且,她又年长我这么多,又戴着女企业家的光环,我无法在她面前做到自如。

倒是当初她刚来工作室的时候,我误以为她是暴发户,倒是比现在和她相处更拿的出老师的派头。

“司葭,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她眼睛笑成弯月,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谢谢你。我喜欢听你说话。”

走进包厢,桌上放了一些干果和点心,她让服务员泡上茶,又吩咐她从一楼拿些粤式的蒸点上楼来。

服务员走后,她朝我抱歉地笑笑:“司葭,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么冒昧地把你叫来,实在对不住。”

“没关系。”我忙摆摆手,“淑敏姐,您别这么说。如果是黄子文的事,我很愿意尽力的。”

她微微歪了歪脑袋,垂眸笑了笑,嫁接的长睫毛卷曲的弧度很自然,她端起茶盅喝茶的姿态略显妩媚,成熟的妩媚,是女人味的那种,不是作为母亲的那种包容和亲和力。

放下茶盅,她笑着问我:“黄子文单独约你吃饭了吧?”

我尴尬地咽了口唾沫,脸唰地就红了,茶盅里的水也微微洒出来些。

她递了张纸巾给我,平静地安抚道:“司葭,你别紧张。我不是要质问你什么。”

可这话本身就包含着一种立场:你是我儿子的老师,尊卑有序、身份有别,他单独约你见面,你却赴约了。我作为母亲,有权质问。

我感到心猛的向下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