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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课走到公共区域的时候,看到就老魏一个人铺着张报纸在看,就这场景,把我们工作室的氛围一下子就带出了怀旧感。

这时,要是有学生、家长路过走进来咨询课程,肯定觉得我们这小作坊特有学习氛围。

老魏抬头,和我搭了句腔:“司葭,你走啦?今天不等田老师一起下班了?”

我有些心虚地夹着包,心想,您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在躲着田甜,还这么问。老魏脸上又露出那种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读懂了这个笑容:这个工作室是他开的,他对里面每一个老师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我甚至都怀疑他刚才敲手表不是要提醒我上课,而是在帮我解围?

我朝老魏笑笑:“今天家里有点事。有客人要来。”

“你家里人从苏州过来?”老魏总是喜欢刨根问底,他整个儿就是一看门大爷的气质,一杯茶,一张报纸,一下午。

哎。看着老魏,我又想起李驰的话:自己做老板……

做了老板就有权督工了。我懒得和老魏多啰嗦,就含糊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就踏出了工作室。

一路走到电梯厅,看到一旁的窗户打开着,两个男老师正对着窗户抽烟。

我掩着鼻子从他们的身后经过,听到一句:“田老师也问你借钱了吗?”另一个老师说:“问了。我没借。又不是很熟。”“就是熟也不能借。这年头,钱出去了,多半是有去无回。大家都有家里的一摊子事,谁也不比谁活得容易……”“是啊……”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我走进去,想着两个老师的对话,心中对于刚才因回避田甜的行为而升起的愧疚感略微减轻了一些。不过我也没必要愧疚不是,上回我借她的一万她还没还呢……

可人心哪有这么容易摆平?我坐上地铁,因为是下午提早下班,地铁车厢显得很空,那个黄色的老弱病残孕专座就摇晃在我的面前。我觉得那位置过于刺目了,转过身扶着一旁的金属扶杆发呆。

时间在发呆中流逝得极快,我本想早几站路下车,去商场给胡之菲挑双好看的皮鞋。上回我穿了她的新皮鞋,下车的时候鞋身在胡叔叔车门上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我至今藏着那鞋,不知该怎么对胡之菲摊牌。这种情况,是万万不能仗着自己和菲菲的交情道个歉就完事的。总该买些礼物去,才能显得有诚意。

可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过站了,来到4号线换乘站,我下了车,想了想附近恐怕买不到心仪的东西,只好早早打道回府。

早上胡之菲问我“出去干嘛”不知是不是想问我能不能陪她做什么事的意思?

我拿出手机,给胡之菲发了条消息:“菲菲,我今天下班早,你在家吗?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胡之菲回复:“我在朋友的自媒体工作室呢。你想过来看看吗?”

我最怕见陌生人了,那些自媒体人可都是胡之菲这样的社牛,我可遭不住。

我回:“下次吧。那我先回家了,你早点回家,今天我去买菜做饭。”

早上李驰都这么有诚意地送我上班了,我不能真把他当“田螺小伙”不是,他一整天也挺累的。

心里盘算着走出地铁口,一家生鲜超市挂着打折促销的信息,我毫不犹豫走进去采购了一些晚饭的食材出来了。

这家超市好像一直打折,自从夏天开始我就买得少了。因为从地铁口拎一袋子东西回家挺沉的。尤其是天热。

我一路抱着祈祷的心思想找找有没有共享单车,但是很遗憾,没有。

只能硬着头皮拎回去啦。不过还好,步行也就一刻钟,忍忍吧。

吭哧吭哧走到拐角处,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奔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沓广告宣传页。

他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嗯。我想做饭。”塑料袋勒得我手指生疼,我的指尖发白失血,痛感令我交换了一只手来拎重物。

李驰说:“家门口不是有超市吗?”他说话间已接过我手里的马夹袋。

“那家在打折,比家门口便宜。”

“哦……”他若有所思。

我转头看看他,觉得他最近像是变得话少了,今天穿了这一身黑,越发显得深沉。

“你去忙吧。”我说,“我自己拎回去。我也不至于这么点东西也提不动。”

他龇牙一笑,把袋子无情地扣在我手腕上。我猝不及防,半边肩膀往下一沉,我怒瞪他:“你要死啊。”

还没等我开骂,他就一个巧劲拎回自己手上,他低头笑话我:“没劲儿,还逞强。”

“对对对,你有劲儿。武术小子是吧?”我埋汰了一句。心想,他要显摆力气就随他去。真是幼稚。

“你词儿怎么这么多?”

我没听清,听成了“刺儿”。

我梗着脖子:“我哪儿说话带刺儿了?”

我愣了愣,想到刚才骂了句“要死啊”,我认真对李驰说:“要死啊是语气词。”

他噗嗤笑出来:“怎么语气词了,死这个字不是忌讳吗?”

“苏州话表达语气就这么说呢,要西夸哉……”我说,“翻成普通话就是要死啊。”

他哈哈一乐,说:“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要西啊奈个咋十三点。”我歪头瞟了他一眼。他在嘴巴里嘀嘀咕咕学着。

其实刚才那句里面,前半句“要西”是语气词,后半句“十三点”才是骂人的咧。

“你听懂这话了吗?”

他摇了摇头。

“你笨啊。”我嫌弃地说,“你都在苏州打过工都不晓得,我们苏州小娘都是这么说的。改天带你去苏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我抬头看看他,觉得他的表情古古怪怪的。

他一路把东西拎回家,打开门,他站在门口看了看我说:“你一会儿没事了?”

“嗯,我边做饭边等菲菲回来。”

他“哦”了一声。

我说:“给你留一口吧?你一会儿先回来吃点东西再去送外卖。”

“不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叹息,“回来一趟再出去浪费时间。晚上送外卖集中的时点就这么多。能多跑几单多跑几单呗。”

“那也不能不吃饭呀?”我反问。

“看情况,有些延误单,客人不要了,我就自己吃了。我们这里都是这样的。”他说。

“别人买什么,你们吃什么呀?”

他点点头:“别人买什么,我们吃什么。”

我笑了:“那万一人家点的是那家阿香炒年糕呢?”

他笑得露出白牙:“照吃不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神经啊你。”

我伸手想拍他一下,他跟个猴子似的,窜到下面夹层了。

我在上面喊了一句:“你等会儿。”

他停住脚步,怔怔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