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恋战,歼敌从速!”
谢彦亲临一线指挥之际,天光已经大亮了,三千天雄军“热身运动”完成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厮杀当中。
小小浒口关,聚集四千多人,南唐与吴越的兵力对比2:1!
单兵战斗力方面,也存在一定差距,南唐军卒虽然冻得够呛,可好歹算是以逸待劳,在“伏击心理”的加持下,各个奋勇杀敌、争抢头功。
反观虎丘、姑苏两都兵马,原本以为,就是来“走过场”,谁也不认为,南唐这次会动真格的,最多对峙几天,咱们就撤了。
可以说,双方在“战争心理”准备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谢彦急了,手下这群人,逮着好吃的不松口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时间!
“弓箭,盾牌,长枪!”
弓箭远程射杀,盾牌结阵围堵,防止敌军突围,至于长枪手,三五人聚集,以多打少、以长制短。
一句话,迅速缩小“伏击圈”,在最短时间内,将一千多人歼灭!
还有不足百人,已经沿着来时的路,逃走了,报信去了,留给谢彦的时间不多了。
战场之上,天雄军一年的训练成果,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一声令下,行动迅速,阵中的普通士兵,边抵挡、边后撤,在自己人基本撤出来之后,弓箭手毫不留情地开始收割。
在这一过程中,苏州八都兵的强悍之处,也体现了出来,即“近战白刃相博”的状态下,单兵杀害能力不容小觑,无论是梭镖、朴刀或单手刀剑的运用,都要略微比天雄军普通士兵高一些。
纵然天天被人骂“吴越鼠辈”,真实情境下,个个都好勇斗狠、不惧死亡。
只不过,大规模作战,不是街头斗殴,一两个、一两百、一两千再能打也没用,无力改变战局走向!
一队骑兵冲过来,将一串脑袋扔在地上,正是一众刚刚去打探消息的斥候。
“谢将军(谢彦),梁溪军、抚州军已经追了上来,另,马将军(马崇义)、桂靖安使(桂清)已经全歼吴越援军!”
“好!”谢彦一咬牙,吩咐副将:“从天雄军中,选出来的三百好骑手,跟本将前面开路。”
“遵命!”
一转头,才发现战场变化,虎丘、姑苏两都援军,均被消灭大半,为了逃命,一个劲地往路旁草丛中突围。
“想跑?来人,点火!”
二月莺飞草长,腊月草枯木枯,一把火扔下去,在西北风的助力下,迅速燃烧成一大片。
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弓箭手,继续围攻,娘的,手中的箭是留着下崽的吗?射出去,全都射出去!”
谢彦这么吩咐,是有底气的,“弓箭外包”的效果,在短短两个月的战争准备期间,令人咂舌!
侯无双领命之后,立即派人前往崇义,先是找了“篾匠扎堆”的村子,说明来意,工匠们一看制作箭杆的标准,都乐了。
这都不叫事儿!
晒干荫凉的毛竹,都是现成的,按照长短、粗细、直曲的标准,立即动手制作,第一个月,仅仅上交了不到三千支。
但是,进入第二个月,附近十几个村子的匠人,听说有着好事儿,纷纷前来揽工程,前十天,一共上交了一万只。
生产力是厚积薄发的,到了第二个月第二十天,一共上交了二十万只!
粗略估算一下,工匠们熟练制作流程之后,十天的箭杆产量,就超过了兵部军器局三个月的产能。
与此同时,“金陵侯家”也接单不少,侯家本来就是铸造起家,不仅自家上百个铸造工坊,还联合私人打铁铺,两个月内,原本是生产铁锅、铁锄等匠人,转行成为“军工人”,而铸造箭簇的工艺,更加简单。
在解决主要的箭杆、箭簇产能之后,剩下的组装完善工作,就省劲多了,足以支撑整个战争“不限量”的箭矢供应。
晨光微熹,浒口关终于平静下来。
目及之处,一片狼藉,谢彦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手下推推搡搡,将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拖到跟前。
背后、小腿各中一箭,血流如注,谢彦端坐马上,用长枪一点,半寸插入那人肩膀。
“报名!”
“……唐狗,安敢辱我,要杀便杀!”
谢彦一用力,枪尖进去一寸,手轻轻一转,皮肉外翻,耳边传来杀猪般地嚎叫。
“本将军跟你好好说话,你就好好回答,这样才给你个痛快的死法!报名!”
“吴越虎丘都镇卫使,曹雄!”
“曹雄,苏州的钱文奉,一共派多少人,救援阳山?沿途据点,还有多少?苏州兵力,何种情况?”
“哈哈——!”曹雄一阵狂笑,狰狞地说:“套问军情?休想!”
谢彦再用力,枪尖扎入琵琶骨,曹雄冷汗直冒,一言不发!
“好,有种!”
谢彦猛地拔出长枪,曹雄在剧烈疼痛之下,差点昏厥过去。
“本将军……轻敌冒进,罪当不赦,只求一死!”
“曹雄,你想死?哼,想得美!告诉你,苏州必破,你若识时务,就给大唐雄兵带路,战后,还可保全家小,这笔交易如何?”
“哈哈……苏州城破?好,就算苏州城破,本将死则死矣,安顾家小?以身殉国,乃是应尽本分!”
谢彦点头,就知道你不信,一拨马头,闪在一边。
远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渐渐逼近,声如海潮!
曹雄忍痛,将脑袋抬起来,天光大亮了,看得清楚了——
大队唐军,头部还在阳山之下,主力仍在长洲之上绵延,至于队尾……根本就看不到!
“唐军,唐军……果真要大举进犯我吴越?你们,你们以卵击石,你们怎么敢!”
旁边一名小校,实在听不下去了,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抽在曹雄脸上。
“吴越鼠辈,只敢躲在周军后面偷袭作乱,娘的,等老子进了苏州,先把你老小剁了喂狗!”
谢彦冷静地说:“曹雄,我劝你,看清楚点,也想清楚点。”
梁溪军、抚州军走进之后,曹雄看到了什么呢?
不仅是几千人的队伍,还有无数的车辆,曹雄认识的——
车辆上面,除了粮草辎重,还有令人胆寒的手工弩、封子弩、三弓弩、大合蝉弩……除了常规的、成捆的普通箭矢,还有凤羽箭、蒱头箭、木羽箭、点钢箭。
此外,还有尖头水驴、木牛车、轒辒车、飞梯、木幔车、望楼车、木女墙、耙车、行天桥、扬尘车……其中有一样东西,曹雄看到之后,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了。
各式各样的填壕车。
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带轮子的、带梯子的、带浮桶的……数量庞大,应有尽有!
“唐国,这是……早有预谋!为什么,为什么要掀起战事!为什么,不顾天下百姓……?”
谢彦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曹雄,如果吴越将领都是这种水平,那该多好啊!
灭掉你,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宣而战,你还能怪我不仁义?
“曹雄,你想说了吗?”
曹雄眼睛通红,仿佛戴了吸血鬼美瞳:“杀了我吧!”
“好,待本将军杀入苏州,立即屠城!你,就是屠城的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
“你若交代,大唐将士少些伤亡,城中百姓可免一死,明白吗?”
“……不,不敢!”
谢彦立即换了一种渣男的口气:“曹将军,实话告诉你,我大唐本不愿意攻打吴越,无奈,受到周主的驱使,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两家和气,打下苏州、有个交代,我等就撤兵。”
“什么意思?周主?郭宗训!”
“不错,你主子钱俶投靠了赵匡胤,又派兵去江北,偷袭扬州,这种事儿你不知道?”
曹雄懵了,他知道个屁,谢彦是胡说八道的。
“不信,好!你可听说过《百家姓》,想必,近日在苏州流传不少吧?”
“百家姓?昨日小子下了学堂,倒是……听说过。”
“哼,那是赵匡胤命人编写,给你主子钱俶的一个定心丸!头一句,便是赵钱孙李,赵匡胤称帝,可以拉拢钱氏一族,明白了吗?”
明白个屁啊!曹雄都被绕晕了,他是“土着武将”,大字不识一箩筐。
“唐军攻城,不伤百姓?”
谢彦内心不齿,明明是想要保全自己家人亲戚,拿全城百姓说事?
“放心,曹将军若能协助,日后,你我也可同朝为官,不管如何,也比一个镇卫要强吧?”
威逼完了,就是利诱,能够撑过去的,都是忠臣义士。
很可惜,曹雄不是,他挣扎着,跪倒在地:“将军说话算数?”
谢彦翻身下马:“本将谢彦,谢俊才,天雄军指挥使,曹将军请起!”
说着,亲手相搀,“十分诚恳”地说道:“此战,无关大唐与吴越,实乃是大周天子驱使,我等皆为属臣。苏州能否攻破,暂且不论,曹将军若要回去……恐怕自身及家人性命难保!”
曹雄心如刀绞,是啊,手下全军覆没!
不仅如此,唐军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消灭了唐山、清平、虎丘、姑苏四都之兵,眼前的战备器械,可不是摆设玩具!
想到这里,一咬牙,跪倒在地:“愿听谢将军驱使!”
“请起!”谢彦扶住他,“刚刚各为其主,如今同仇敌忾,待到包扎伤口之后,请随本将一同前行。”
意思就是,小子,你别嘴上说的好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
曹雄赶紧点头:“苏州外围八都兵,还剩下六都,想必此时,已经前往苏州外围驻扎,谢将军可引兵东南方向,沿着河道(京杭运河)以北,行军到寒山寺。”
“寒山寺?运河之上,没有阻拦吗?”
曹雄脸一红,说道:“原本是有的,正是在下的虎丘军。”
“哦,不少人逃了回去,恐怕运河之上,还会增加兵力。”
“这,末将就不知道了。”
话刚落音,一阵紧急的马蹄声,谢彦转头一看,正是马崇义。
“景明,阳山情况如何。”
“习流军悉数歼灭,焚毁战船百余艘!他是何人?”
谢彦简单说明情况,马崇义一拱手:“曹将军,弃暗投明,前途不可限量,大唐皇帝从不亏待有功之人。”
曹雄相信,因为,马崇义、谢彦两人,也都是闽国的降将。
“如此说来,攻占寒山寺是最好的路线?”
“不错,沿途多商船,可用来运送辎重武备粮草。”
“既如此,劳烦曹将军带路吧!”
谢彦赋诗一首——
日上三竿霞漫天,苏州百官夜未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大唐劲旅征商舰!
“一个时辰内,长驱直入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