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苒思索的片刻,江珣也将整本案卷浏览完毕。
他合上书页,沉声道:“曾大人才华横溢,洋洋洒洒这么多事迹,着实……”
韩子苒面无表情地回道:“繁冗!”
江珣抬头见韩子苒目光若有所思,缓声道:“你是打算从皇宫开始调查吗?”
韩子苒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你办案的思路,一向都是从有疑点的地方入手。”江珣嘴角轻轻勾起,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对韩子苒已有了很深的了解。
韩子苒笑了笑:“这事还得要你帮忙。”
江珣起身向韩子苒伸出手:“走吧,我带你进宫,给你找几个年纪大些的嬷嬷。”
韩子苒伸手搭在他手心中,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轻笑道:“怎么你对宫里的嬷嬷都很了解似的?”
江珣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着韩子苒笑道:“江府里有几个嬷嬷,曾经都是宫里办事的,后来年纪大了,出了宫,被我母亲请到了府邸里教丫鬟仆妇们规矩。她们偶尔也会跟宫里的嬷嬷见上一面,故而见过一些。”
韩子苒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由笑了笑,跟着他一同离开大理寺,到皇宫外求见。
景帝听了两人的请求,找了个刚提拔起来的太监,让其带着两人到宫里寻找当年知情的嬷嬷。
宫里的宫女、管事年纪都不是特别大,但凡是上了年纪的,大多都在各个嫔妃宫中侍候着主子。
江珣这次带着韩子苒要找的人,便是当年仁帝的乳娘,同时也是照顾过靖王的林嬷嬷。
靖王的母亲是个嫔妃,在皇宫里没什么地位,后来又死得早,所以仁帝便让自己的乳娘照顾靖王。
待靖王成年后出外开府,这位嬷嬷没有随着靖王离开,而是留在宫中,伺候那些关押在冷宫里的妃嫔。
她在后宫里几乎是个透明人,但却是连先帝都十分敬重的人,就连许太后都不敢对她下毒手,故而江珣见过她两回。
江珣带着韩子苒来到冷宫前,只见两名小宫女正在洒扫着庭院。
那引路的公公说明江珣的来意后,她们连忙将二人领到了林嬷嬷的住处。
林嬷嬷年纪大了,平日里有一半时间待在自己屋子里,就给冷宫里的妃嫔们缝补缝补衣裳。
她的女红特别好,冷宫里的妃嫔们都指望着她的帮衬,故而她在冷宫里的日子也算是极为清净舒坦的。
听到是圣上跟前的红人,林嬷嬷也只是规规矩矩地给两人行了礼,并无半分亲近的意思,又不让人觉得生疏。
江珣第一时间就说明了来意,并未多作客套之举。
林嬷嬷听了,双眸陷入了沉思之中:“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老身也记不清楚。冷宫里的事儿倒是知道一些,外面的大事可不敢打听。”
韩子苒看了老人一眼,便知道她这是不想多惹事端。
靖王那躲灾的本事,只怕就是此人所教导的。
这种求全的本事,韩子苒虽不喜欢,但也说不出有什么过错。
“您有六十了吧?”韩子苒想了想,温和地开口问道。
林嬷嬷点点头:“六十有一了。”
“那是挺长寿的了。”韩子苒微笑着颔首,“我若是能活这般岁数,估计也能满足了。”
林嬷嬷随口应道:“姑娘天生福气相,必定能长命百岁。”
“你这话说岔了。我天生命犯煞星,不到三岁就家破人亡,从京城一路逃到了云梦行省的一处小县城之中,跟随一名仵作学了验尸之术,整整十五年!”
韩子苒淡淡地说着自己的经历:“我虽年纪不如你,但我亦是常常命悬一线,好几次都在生死关头中徘徊,不止一次差点死在歹人手中。你说我这般命运,哪来的长命百岁可言?”
“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必定是福气加身,自然可以长命百岁!”林嬷嬷微微抬眸看了韩子苒一眼,眼眸中略有几分怜惜的神色,但很快就收敛了去。
韩子苒笑着摇了摇头:“我祖父韩文清犯了谋逆之案,如今得圣上皇恩,特地准我为韩家翻案。可如今世上已无几个知晓当初事情的人,您不愿帮我,我难以为韩家雪冤,最后仍旧逃不出罪人之后的骂名,又如何能长命百岁,似嬷嬷这般洒脱?”
林嬷嬷愣了愣,重新打量了韩子苒一回。
方才江珣只说了要问明当初韩文清在皇宫中的所作所为,并未说及韩子苒的身份。
如今林嬷嬷才知道韩子苒是韩文清的孙女,不由迟疑了起来。
“林嬷嬷,圣上准许韩姑娘重查旧案,就是对旧案有所怀疑。你只管实话实说,不管结果如何,圣上绝不会在事后对你发难。”
江珣对着林嬷嬷劝说着:“当年韩公是如何品性的一个人,只求您公允地说,若世人皆误会了他,还请您还他一个公道。”
林嬷嬷深深叹了口气:“我一个老婆子,本来也不想多说那些陈年往事,但既然是韩家后人来问,老婆子我再隐瞒不说,便是活得再久,也过不良心的谴责了。”
江珣和韩子苒闻言,俱是眼放精光,都竖起耳朵倾听着。
就连景帝身边派来的公公,此时也是郑重其事地聆听着,他是代表了景帝的耳朵,事后将会把所有问讯绝不会多添一个字,也不会少一个词。
“韩公当初的确是时常出入宫中,仁帝病在榻上,我曾经也在暗地里也照顾着仁帝,故而对此事知晓一二。”
林嬷嬷抬头看向韩子苒:“你祖父是出了名的忠臣,那些罪名,大多都是栽赃陷害。你既然能请得圣上重审此案,可莫要让他清白再次蒙冤。”
“这个正是晚辈极力所求之事。”韩子苒重重地点着头,“只是晚辈也不能因为是韩家后人的缘故,便胡乱捏造证据,强行为其洗刷冤屈。还请嬷嬷将当年实情一一相告,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林嬷嬷伸手抓住韩子苒的手,轻声道:“只要你不嫌啰嗦,老婆子我一一都告诉你。”
“那你可否说说,我祖父在仁帝卧病之时,可有在皇宫之中胡作非为?”韩子苒问起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