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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侯府里最大的一间院子,面积比其他院子大了不止一倍,非常精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一样都不少。

院门口有两个石狮子,此时还威风凛凛地守着。院子内还有一个水池,池子里养着几尾金鱼,十分悠闲自在。

池子边长了一棵枣树,风一吹,它便哗啦啦的响,倒显得有几分孤独。

后头有一个巨大的石屏,上面画着一幅精美的画,像山水画又像故事。

这是侯爷和娘子初见的那日,在江上,她弹琴,他一见钟情,明明只是个刚考上的小状元,一眼就看上了太后娘娘的侄女,险些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院子的正屋是一座两层小楼,飞檐斗拱,看上去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原本涂的五彩缤纷的壁画,有了一些脱落的痕迹。

即使已经十五年没有主人居住,这座院子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风采,丝毫不见破败之色。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透露着一种宁静而优雅的气息,好像一位静静沉睡的仙姑,在这里静静的等着它的主人。

“阿鸢,你千万别怪我。我找我们的女儿找了很多年,可线索总是断在同一个地方,我想她现在一定长得很好吧,带她出去的是我的亲信,武艺高强,人非常的守信用,只要他还活着,我们的女儿或许找不到,也能过的很好。”

侯爷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像是在云南,又像是在倾诉。

“今日思雨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小姑娘的故事,我好几次觉得很像我们的女儿。可那小娘子我见过,见过很多次。她既不像我,也不像你。虽然我也觉得她有些面熟,但看的久了,大概也只是因为面善吧。我也想她就是我们的闺女,可我又怕她就是我们的闺女,若她是我们的闺女……她在宫里整整受了将近七年的苦。”

侯爷深深的叹息,不断回忆着安巧的一切,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侯爷才像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推开了那道尘封已久的门。

虽然他一直不肯进入这道房门,可还是要求有人日日打扫,只是不能碰坏了里头任何的东西。

他还记得,自己留了些娘子的画像,只是每每想起他都觉得痛苦不已,自己当年太过鲁莽,对不起娘子,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儿子大些后,便哭着闹着不让他再看了,他也总想着,不能连儿子也对不住,便慢慢的将这些事都锁在了心底。

今日听了顾青云的话,他不禁有些疑惑,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阿鸢的容颜。

室内还有一股檀香气,自己娘子年轻时不爱那些庸脂俗粉,就喜欢用一些木香,甚至大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陪自己去了很多地方,无论是边塞,还是苦寒之地,都没有听到她委屈过一次,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

侯爷蹲下,开始翻看那些画像,有正在浇花的娘子,正在跳舞的娘子,透过画像看着自己微笑的样子……

果然,越来越想哭。

可看来看去,安巧似乎真的不像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难道是巧合吗?

娘子的脸上总是有股淡淡的忧愁感,好像化不开似的。

可是安巧眉宇间没有那股忧愁,看上去总是笑的没心没肺,即使被顾青云那小子惹的生了气,也只是咬一咬自己的银牙。

娘子的眉眼更加柔和些,虽然安巧的也很柔和,但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缘故,安巧的总觉得更加明朗一些。

鼻子倒是挺像的,一样的娇小可爱。

嘴唇……娘子不爱笑,所以总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安巧,连侯爷都经常看到她哈哈大笑的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想到这里,侯爷又忍不住笑了笑,若安巧真是他的孩子也挺好的,没有养成娇柔做作的样子,反而那么坚强和开朗。

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或许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既然翻了画像,侯爷索性将所有的画像都翻了一遍,有年少读书时画的练笔,有和同窗的互画作品,甚至还有娘子早夭的弟弟的画像……

早夭的弟弟……

虽然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可眉眼之间却有几分像安巧,一样的明朗和开朗,但是没有受到现实的摧残,反而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侯爷不由得一阵激动,握着画像的手抖了又抖,他细细的端详着画。

彼时,他刚与娘子定亲没多久,定了亲便可以走动了,那时候自己也画的一手好画,小舅子调皮捣蛋,他去了也不消停。

岳母就笑,说都是因为太喜欢这姐夫了,又缠着他给小舅子画像。

小舅子就坐在那儿摆了一天的鬼脸,乐乐呵呵的,任由他画完了。

小舅子的眉眼确实有几分像安巧,可那孩子只有八九岁就没了,不知长开后是什么模样。

次年,俩人结了亲,小舅子没多久便早夭了,据说是因为调皮捣蛋,钻了哪个枯井,便再也没有上来。

从此之后,这小舅子的名字也成了禁忌,不能说也不能提。

本就是老来得子,谁都害怕岳母岳父伤心过度,连阿鸢,想起弟弟来都难免有几分伤心,毕竟自己弟弟虽然有些折磨人,很是会闹腾,但……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谁又舍得真的不管不顾呢。

据说岳母伤心起来,连画像都看不了,家里不少画像都被撕毁了,这一幅还是因着一直保存在侯爷手上,才没被撕毁。

侯爷看着那幅画,不断颤抖着。

不会那么巧吧……

他放下画卷,又到书桌前,翻起了那些年查到的所有东西。

失踪的位置,消失的年份,孩子的岁数,几乎一模一样。

可仅凭着这些东西,侯爷不确定,也不敢确定。

若是安巧就算了,若不是她,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娘子,和那个还不会叫爹爹的小囡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