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道东侧是以春熙坊等烟花柳巷为主的生活街道,分布着茶庄,饭铺,酒馆,群郗,典当,布庄等这些有档次的门面生意。其次就是各大官员权贵和少部分富裕人家的深宅大院。
长安大道西侧,过了临街的那一排门面房,后边逐层向西扩散,一层穷困比一层。长安大街西街,住着焦三这样通过劳动致富的小生意人,这些铺面后边分布着几个流通杂乱的市场,像古玩市场,粮市菜市,炼铁坊,熟食铺等。就像之前孙吾抓到的间谍,那个西域男人卖烤肉饼的小铺子就掺杂在其中。不过这些浮在表面的东西,并不代表这个区域的生产力,这个区域中最重要的两个版块,黑市和赌市才是贯穿整个区域的核心动力。
司马师带着两名小厮走进西街最大的地下赌坊,里边人头攒动挤挤攘攘呼喊声咒骂声汇成一片巨大的云层,笼罩在整个赌坊上空。在这间赌坊内,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折价扔上赌桌,你的房产,良田,妻儿老小,甚至是身上的一件皮袄,庄家都可以折算出价格。
这就是地下赌市的魅力。平常你在东街的赌坊玩耍,玩到没有筹码的时候就会被强制清退,导致没有翻身的机会。可如果是在西街赌坊,你觉得自己是到了否极泰来的地步,你就可以质押任何物产来殊死一搏,有些人就靠着这个特性,完成了一夜暴富或者咸鱼翻身。
而西街赌坊之所以能给万物折价,就是因为西街黑市的存在。而西街黑市能提供如此便利的服务给赌坊,则是因为这两桩产业同属于一个老板,也就是夏侯楙。
司马师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旁边的几个短衫苦力在猜大小,其中一个小伙子猛地扯下头巾拍在桌子上,“我还就不信了,押上我家那篷敞口船,老子要来一场翻身仗!”
旁边一个中年人赶紧拉住他,“阿大,那船可是你父亲的,算不得你的产业。”
“你懂什么,自古父业子承,那不就是我的东西了么!”阿大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明显不自信,把一双怯弱的目光看向庄家。
庄家似乎懒得搭理他,只是冷冷的一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一阵吆喝一阵买定离手,庄家的手压在骰盅上,目光盯着司马师。“这位客官,您怎么不下注呢!”
司马师赶紧站起身表现出卑弱的样子,“庄家哥有礼,我还不懂怎么玩呢,先来看一看,看懂了再回去筹钱。”
“那有什么看的,我告诉你一个技巧,就你们这样的纯新手最容易赢钱了。你看看像这个阿大他们,心思越多输的也越快!哈哈哈……”
“恒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呵,你那分明是要忽悠新菜啊……”
“哈哈哈,赌一把赌一把就知道了……”
……
随着一阵玩笑话,那名叫恒哥的庄家看着阿大下了注,随即掀开骰盅,不出意外,阿大输掉了家里的敞口船。
阿大不服气,他把那头巾甩到地上,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我还要再来一把!”
“您还有什么能来的,你家那个破草屋我可不要啊,修补的钱都够重新盖两间了。”庄家说着就摇了骰盅一边吆喝其他人下注,故意把阿大晾到一边。
“不要草屋,我押上别的就是了!我那孩他娘,够赌上几把了吧!”阿大已经赌红了眼,直勾勾的盯着庄家。
他这么说出来之后,周围无一人感到惊奇,反而有人小声地说:“吆,阿大屋里人可是个好胚子啊,那身段可有些讲究……”
声音虽小,但庄家听到心里去了,像是老鹰看到兔子一般,眼神中划过明目张胆的猎人般的精神头。
“你家屋里人的事情,不同于敞口船,你还是回去问一问再来翻身吧!”庄家随口丢了一句,就继续招呼别人下注,把那阿大尴尬在牌桌上。
“嫁前从父母,嫁后从丈夫,那还用商量个什么劲儿,我做了主了,你就说能折多少吧!”阿大拍打着桌面,像是在做一桩生意一样。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能折了你这个当家的面子,凡是成过家走过孩子的,年青者十五两,色退者八两,衰者三两!看你这个年纪,约摸也能来个十五两,先给你赌上五两的你先玩着,我这边自然有人去估价回来!如何?”庄家停下手中的骰盅,眼神带着压迫感看向阿大。
“就依你,五两先耍着,等你看完我要另作单场!”开单场是给抵押财物的赌徒们专门定制的服务,专场金额五两起步,对赌只有庄家和赌徒两方,同时开场联赌,所有人都可以押注庄家或者赌徒,只是这个联赌需要十贯本钱成本,这十贯相当于入场券,交进去以后你才有下注的资格。庄家和赌徒谁赢了,谁就可以同时收获联赌收缴的成本。
当然这个成本的一部分是要交给赌场做开盘费用的!
但凡是到了另开单场这一步,都会引起大量的闲人围观,因为这距离一个家庭家破人亡只差最后一步。另一方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以在这一步拦截那些家庭流向黑市的资产。
司马师打量着阿大,小伙子虽满脸涨红,但依然无法遮挡辛勤劳作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如果没有沾染上嗜赌的恶习,他应该也是个踏实肯干的青年后生,可惜从那一纸典钱的契约签字之后,他的命运和上半辈子的付出都将樯橹灰飞烟灭。
五两银子递到阿大手中,仅过去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两五钱。旁边的中年人提醒他停一停,他无所谓的笑笑,说赢到最后才是真的钱。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绕到庄家身旁,悄悄耳语一番。那庄家大手一挥,说阿大的妻子能值一十五两,可以另开单场了。
周围的人随之欢呼雀跃起来,嘈杂的声音像七八月田野的热浪,一层层一阵阵的涌向青年阿大!阿大在头昏脑涨的这个时候,心里突然生出怯场的念头,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或许是听到妻子只值十五两良知被唤醒……
可一切都晚了,当他头脑幡然醒悟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推到牌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