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云手贱的偷偷拍了一段几秒的视频,更贱的发给了沈嘉行,没彻底不要命,一个字儿也没多说,就纯一条视频
韩彬歪头瞥一眼:“怎么不发你那句评价”
“老子还没活够”
韩彬耻笑一声:“怂”
沈嘉行当时在会议室,和管理部门加班开会,正吃着盒饭,他吃饭没什么动静,大家也跟着没动静,整个气氛大致处于聚精会神的状态
所以他拿着手机点开视频,声音跟着传出来,那一秒,就没有一个人不喷饭的,左右各坐着十个人,都一起喷,会议桌那场面就挺壮观的……
沈嘉行面无表情看完一遍,接着看第二遍,第三遍……
一群人用袖子擦擦嘴,大气儿不敢出,余光悄咪咪地往长桌的主位瞟,以一种赴死的心态,等着老板发飙。
默数着,看了五遍
会议室安静下来,隔了几秒,老板发话了。
“我老婆跟她奶奶撒娇,见笑了”
啊??嗯?!!!!
听这话时,都是低着头的,为了再三确认老板心情是愉悦的,偷偷朝他看,揉揉眼,百分百肯定了,老板确实在笑,低头打字,望眼欲穿。
陆子云和韩彬住酒店,县城最好的酒店,房间大小不如陆子云家洗手间的一半。
这么简陋的宾馆是韩彬生平第一次体验,韩诺说了几次让他回去,他不走,秦曼初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提出回海城了。
两个人在大街上压马路,韩彬在一处吹糖人的摊位前停下,说要一个小老虎,而后看她:“曼初刚回来,再玩几天呗”
“算了吧,再多几天,你真成熊猫了”
“酒店那床,确实没法睡,你又不让我在家里住。”
韩诺翻了个白眼,很无语:“大哥,那不是我家”
韩彬拿着吹好的焦糖色小老虎,掏手机时,韩诺先一步给了钱,从红包里抽出来的一张一百元。
“哪来的”
“奶奶给我的压岁钱” 接过找回的零钱,叠一起又放进红包里,装进大衣口袋
韩诺淡淡笑着,和他并肩走,他问:“压岁钱有多少”
“六百,我不是带了好多衣服嘛,温夏也有好多衣服,衣柜放不下了,奶奶那天进来一看,说我俩那些衣服能穿到八十岁”
“花多少了”
她摇头:“初一早上,我和温夏给奶奶拜年,奶奶给红包,专门说了,让买书,买吃的。”
所以这钱她没花过一分,装到现在,他要糖人,是吃的,她才把钱拿出来。
掌心覆上她的头顶,轻揉着:“上个学这么听话了?”
韩诺低头看着地面,嗯了一声,接着说:“小时候也很听话啊,但那时候觉得听话就是要忍,要委屈自己。”
韩彬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是个人,从他对韩诺起了歹念的那刻,他就是个混蛋,是个畜生。现在,听她说这句话,他真想杀了那些人,他的父母,她的父母,又或许,还包括他自己。
“现在我又觉得听话挺好的,年前刚回来那几天,姑姑忙着买年货,东西太多,我和温夏就一趟一趟的往家里送,那两天特冷,我俩穿裙子,耳朵,膝盖,都冻僵了。第二天,姑姑就买了毛线,一天的时间,给我俩织了帽子,和毛裤。温夏不穿,我穿了,姑姑说早知道就该生我,不生温夏。”
“姑父也给我了压岁钱,他在家的时候不多,暑假我回来,见过两次,可能想着大过年的,谁有家不回在别人家过年啊,就跟我说,以后温夏回来,就让我跟着一起回来,等他不忙了,找木工定做一张大床,下次回来睡觉就宽敞了。”
韩彬听着,心口丝丝密密地疼,脚底下使不出力迈步,走的特别慢。
快他一步的韩诺突然停下,他跟着停,她侧身看他,他也看她,她笑了,看着他笑,说:“大家可能以为我是孤儿”
她看起来像在开玩笑,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在调侃自己。
半秒,念头出来就在那半秒,瞬间吞噬她的神智,整个人咣当一下失重,掉进无底的空洞。
韩彬怔怔地站着,手里的木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小老虎碎了,脚边尽是糖渣子
他从来没在嘴上吃过亏,可这一句,他接不上,他该说什么,好像哑巴了,喉咙堵死了,就红着眼眶盯着她看,浑身无力又觉得所有血管都在膨胀,随时可能爆破。
伸手抱住她,死命地抱紧她,哽咽着发出颤音:“瞎说,她们都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好”
“你姓韩,我也姓韩,我死了,棺材里有你的位置,我活着,你就更不可能是孤儿”
韩诺在他怀里哭,憋着哭,胡言乱语地问他:“你那么有钱,你神通广大,你能不能买时间啊,让时间倒回去就不行吗”
韩彬闭眼,隐匿了眼底无能为力的苍白:“倒回哪一天”
韩诺哭出声,嚎啕大哭,倒回哪一天啊,让她妈妈不要做小三,就不会有她,她就不用来这世界上体验痛苦,可她就遇不到韩彬了,那些仅有的快乐都不会有了。
“带药了没?” 他问她,手伸进她的大衣口袋,裤子口袋,没有,找不到。
她一直哭,哭的越来越厉害,韩彬捧着她的脸,用力,抹汹涌的泪:“韩诺!韩诺,药在哪儿,药放哪儿了?”
她根本听不进去,韩彬又抱紧他,给温夏打电话,翻她所有的包,找白色药瓶,不准挂断电话。温夏往卧室跑,一起打游戏的陆子云也追上去,最后,在化妆包里翻出一个白色小瓶子。
“空的!”
温夏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完全没见韩诺吃过,又听电话那头韩诺哭的太厉害,急的不行,继续找,所有的带口袋的衣服都翻了一遍,再找不到第二瓶。
陆子云挂断温夏的手机,用自己的手机给韩彬拨通,拿着药瓶跑下楼,上车,油门轰的一声,跑车飞出去。
“我去药店找,你在哪儿”
“就在最宽的这条街,这他妈是什么位置我也不知道”
陆子云找遍所有药店,要么就是没有,要么就是连认都不认识。
到马路边的时候,韩诺还在哭,声音都哑了,哭不出声了,还是在撕心裂肺
陆子云第一次见韩诺这样,平常风风火火的一个人,一言不合就开骂,动手,他怎么也不太能接受她此刻的破碎。
不清楚抑郁症发起病来能有多严重,韩诺不肯做系统检查,纪寒只能凭她口述的经历做猜测,叮嘱韩彬的时候他也听了听,最重要的,就是看好她!其次是稳定情绪。
看好她……
陆子云拧着眉从头往下看,韩彬的黑色皮鞋面,几滴鲜红。
“草”
韩彬一直抱着她哄,根本不知道,陆子云抓韩诺的手,他才松开她,视线看过去,她攥成拳的手已经被陆子云掰开,她做了美甲,贴的甲片,掌心一条细细的血流。
韩彬懵了,真懵了,陆子云吼他:“看看那只手,你他妈清醒点!”
包裹她另一只手,他舍不得用力,可她攥的太紧,他的手比她抖的还要厉害,陆子云扯过他的手,让他控制已经被掰开的那只手,绕过去,掰另一只手,同样的,指甲染着血,掌心蜿蜒着一条血红。
“我先买纱布和碘伏,然后回海城”
韩彬点头。
“你不能慌,继续哄”
五分钟后,清理了手心,包扎好,立马返程。
陆子云给温夏打了个电话,没有多说,只说先回去了,让她也告诉曼初一声,韩诺的行李不用管,过两天他过来接她,让她等。
没有立即挂断,温夏赶紧说一句:“吵架就吵架,你告诉韩彬,千万不能动手了!”
就那回给她锁门外,听着屋里叮铃咣啷的连砸带骂的,她留下阴影了,总怕韩彬一个不高兴就会打韩诺。
陆子云看一眼后视镜,收回视线:“嗯”
还是没有挂断,温夏又说了句:“你开太快了,要注意安全”
他扬了扬眉,说:“行”
这才挂断电话。
韩诺侧躺着,头枕着他的腿,半个小时后睡着。
韩彬像被生生剥了一层皮,仰头靠着,一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一手按脑门,头快炸了。
“你打她了?” 陆子云小声问
“没有”
“温夏说的是怎么回事”
韩彬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闭着眼,揉捏眉心,太阳穴,缓冲一阵儿才觉得心率均匀了。
“有时候真想放她走算了,车房存款都给她备好,找个正经工作的老实人,一辈子也就过了。”
“过着过着也就有感情了” 陆子云说完,后视镜睨他一眼,继续说:“你说的都是抽象性的概念,具体的呢?上床,你受不受得了?她肚子里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你受不受得了?然后孩子大了舅舅舅舅的喊你,你应不应?”
韩彬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你看,这光说出来,你就不行了,你还没看呢,怎么,给她找个男人嫁了,你一辈子不见她了?哪天见她了,她喊别人老公,喊你哥,完了吃顿饭,跟别的男人回家了,回家干点啥,你想不想,俩人一起洗个澡,你侬我侬的,然后你再见她,脖子上都是印子,你疯不疯?你再逼她出轨?再逼她离婚?”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
“我他妈说的是事实!” 陆子云挺生气的,一切源头就得从头说:“韩诺好好一姑娘,你说你非招惹她干嘛!你妈恨她,做法是偏激,你路见不平,宠她就宠了,你他妈宠你床上”
“她走了,也没见你要死要活的,人回来了,你想清楚没你就又勾搭!”
就陆子云说的是那么个理儿,听着也无处辩解,烦的要死。
“没想”
陆子云真服了:“我他妈真不知道韩诺看上你什么了,绝对是年幼无知被你洗脑了”
年幼无知这四个字,勾起一些往事
韩彬不自觉苦笑着叹气:“那时候她是真傻”
“你可说的太对了,妈不给饭吃,妈的儿子殷勤的送饭,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也得想想这母子俩打得什么算盘,饭里有没有毒”
韩彬顺着说:“她还吃的挺香”
陆子云一开始开巨猛,从韩诺睡着后,就放慢了速度,到海城后直接去韩彬公寓,停地下车库,对面就是沈嘉行的车位。
韩诺睡的很沉,也安稳,韩彬坐那儿纹丝不动,陆子云也是这个意思,让她休息,说不定睡好了,醒来就好了。
给温夏发了条微信,告诉她已经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她聊着。
“你喜欢韩诺是什么感觉?”
韩彬静静注视着韩诺的脸,陆子云等了会儿,扭头继续问他:“看不见就想?看见就想睡?”
韩彬肯看他了,凉凉瞥他一眼:“所以你现在看到温夏就想睡她?”
陆子云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你那点儿狗心思都写脑门上了”
陆子云摸了摸脑门,回头对着后视镜就盯着脑门看,韩彬在镜子里看他:“你撩她了?”
“没有”
“老沈知道第一个警告你。”
“真把自个儿当姐夫了?”
“尽职尽责的很。反正我劝你了,别沾温夏”
陆子云扭头看他,韩彬继续:“你是想玩还是想怎么着,先不说她爸妈你爸妈,秦曼初那关就打住了。再你要是想玩,就老沈宝贝秦曼初那劲儿,你敢玩她妹妹?”
“我什么时候说玩了?”
“那你有过一个正经的女朋友?”
陆子云没话了,过了会儿,不死心又问:“不是,怎么秦曼初就先不行了”
“你那脑子是不是炒菜炒多了让油烟糊了?”不自觉声音就大了点,用手心护着韩诺的耳朵:“老沈跟秦曼初能有几成?”
“七八成?”
“他俩就占剩下的那两成”
陆子云烦得想抽根烟,车窗落到底,点着后夹着烟伸在窗外。
“给我一根” 韩彬把车窗落三分之二
陆子云倒出两根递过去,韩彬接了,一根别在耳廓,一根咬着,头朝车窗,按打火机的动作小心翼翼,眯着眼深吸一口,烟雾在嘴里闷几秒,吐窗外。
“周芷瑶和欧阳分了,现在上赶着成天往梦庄跑,以前欧阳曦她妈要面儿,抻着劲儿,觉得也就欧阳曦配得上沈家,迟早的事儿,现在周家横叉一脚,她也耐不住了。他家老爷子那情况……”
手在外面,手腕抵玻璃边沿,抖擞烟灰,默了几秒
地库四面阴沉沉,他的声音也闷得慌:“快了”
陆子云开车门,下车,靠车头,低头抽第五根烟,突然就觉得挺没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