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员外迈着如同灌铅般沉重的脚步,跟随着师爷一步一颤地朝着停尸房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紧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来到了停尸房前,一股浓烈刺鼻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让祁员外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
然而,此刻他根本顾不上这些,满心只有对里面情况的担忧与惧怕。
当师爷缓缓推开那扇陈旧腐朽的木门时,祁员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跟着师爷走进了这间阴森恐怖的房间。
只见冰冷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惨状让人不忍直视,饶是见多识广的师爷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祁员外呆呆地望着那具尸体,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他颤抖着双腿,艰难地一步步挪向那具尸体,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盖在尸体上那块惨白的白布的边角。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关节处甚至发出“咔咔”的声响。
祁员外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猛地一掀白布。
就在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如雷贯耳。
他不敢睁开眼睛,生怕看到的是女儿那张熟悉而美丽的脸庞如今已被残忍地毁去。
但同时,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并非自己的爱女。
然而,就在他颤抖着手缓缓掀开那块白布的时候,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当那张惨不忍睹、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一股剧痛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狠狠地在他的心口搅动着。
那张曾经或许美丽动人的面容如今已变得狰狞可怖,根本无法分辨出其原本的模样。
皮肤破碎不堪,血肉模糊,伤口纵横交错,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即便面对这样令人心碎的场景,祁员外也没有丝毫想要放弃寻找真相和希望的念头。
他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与恐惧,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女尸的脖颈处。
突然,他的眼神定住了——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这颗黑痣,正是祁娇兰自小就拥有的独特标记啊!
此时的它,对祁员外而言,就宛如一颗能带来些许安慰和希望的定心丸。
尽管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绝望,但只要看到这颗黑痣还存在于这个躯体之上,他便在心里默默祈祷起来:老天爷啊,请保佑这不是我的女儿,千万不要是她啊......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
当祁员外的目光最终牢牢地定格在那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痣上时,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冷酷无情的大手紧紧攥住,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不清。
终于,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之下,祁员外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绵绵地向后倾倒而去。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耳畔却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声呼唤:“爹爹......爹爹......”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分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祁娇兰的声音啊!
可与此同时,这声音又是那样的缥缈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
祁员外悠悠转醒之时,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一般。
他费力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站在一旁的师爷那满是焦虑之色的面庞。
只见师爷眉头紧皱,嘴唇紧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刚刚苏醒过来的祁员外,眼中流露出关切与担忧。
在师爷身后,还有几个仆人模样的人也同样神色紧张地望着这边。
祁员外力图坐起身来,但身体却好似不听使唤般绵软无力。
他挣扎了几下之后,终于还是靠着双手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屋内布置简单素雅,除了一张床和几张桌椅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
祁员外缓缓地睁开双眼,然而他的眼神却是那般空洞无神、迷茫呆滞,就好像整个人的灵魂都已被抽离出窍一般。
此刻,他的脑海之中不停地反复闪现着那个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场景——黑暗幽深的小巷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忽不定;突然之间,黑影猛地扑向了他,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颗位于黑影脸颊之上的黑痣,宛如恶魔的标记一般深深烙印在了祁员外的心头,每一次回想都会让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那颗黑痣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无情地刺进了他的心窝,将他的心脏搅得天翻地覆。
当众人看到祁员外缓缓睁开双眼苏醒过来时,一直紧绷着心弦的人们终于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师爷率先开口问道:“这位便是您的爱女娇兰吗?”
祁员外微微点头,声音略带颤抖地回答道:“正是小女娇兰啊!她自出生起,脖颈处便有一颗黑痣,而眼前这具女尸的黑痣位置和形状竟然与我那苦命的女儿毫无二致!”
说罢,他用颤巍巍的手指向女尸的脖颈处,眼中满是悲痛之色。
稍作停顿后,祁员外抬起头来,急切地追问道:“还请各位告知老夫,你们究竟是在哪里发现此女尸的?”
他紧紧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想要从他们的表情或言语中寻得一丝线索,以解开心中的谜团。
师爷面色凝重地讲述着整个事情的经过,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份量。
当讲到关键之处时,祁员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和愤怒,突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一定要帮老夫找到伤害我那可怜女儿的凶手啊!”
祁员外声泪俱下,他那颤抖的双手紧紧抓住师爷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师爷连忙伸手将祁员外扶起,轻声安慰道:“您放心吧,祁员外。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不遗余力地追查真凶,还令嫒一个公道。”
说着,他用力握了握祁员外的手,表示自己的决心。
送走祁员外后,府衙内的气氛并未因这位显赫人物的离去而有丝毫放松。
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上,却似乎无法驱散那股凝重的阴霾。
仵作老李,一个面容沧桑、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再次站到了那具静静躺在验尸台上的女子身旁。
他的手中握着那把熟悉的解剖刀,但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更为细致,更为谨慎。
女子的面容依旧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但老李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谜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第二次的验尸工作。
首先,他仔细检查了女子的颈部,那里的勒痕依旧清晰可见,证明了这是一起他杀案件。
然而,老李并没有满足于此,他继续向下,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女子的身体。
当他的目光移到女子的口部时,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女子的牙齿紧闭,仿佛在死前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或是刻意隐瞒着什么。
老李皱了皱眉,他用力地掰开了女子的牙关,一颗小小的、精致的纽扣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颗纽扣呈淡蓝色,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纹,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老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纽扣夹起,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
他凝视着这颗纽扣,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预感——这,或许就是解开这起案件的关键。
他立刻吩咐身边的助手去通知大人,并将这颗纽扣作为重要物证呈上。
李大人闻讯赶来,看着托盘上的纽扣,眉头紧锁。
他深知,这起案件不仅关乎到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更可能牵扯到府城内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纷争。
为了尽快查清真相,知府大人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他派出了府衙内最得力的捕快,让他们带着纽扣去城内各大布庄、绣坊询问,看看是否能找到这颗纽扣的来源。
更深人静,月挂中天,更夫老张踏着昏黄的月光,缓缓步入了县衙的大门。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忐忑,心中暗自揣测着大人深夜召见他的缘由。
“大人找小的有啥事?”老张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在县衙内巡视,试图寻找一丝线索。
县衙内灯火通明,李大人端坐在案前,面色凝重,目光如炬。
他轻轻示意一旁的师爷,师爷便缓缓展开了一幅画卷。
画卷上,一位女子栩栩如生,眉眼如画,正是祁家的小姐——祁娇兰。
老张定睛一看,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祁小姐,他自然是认识的,毕竟她可是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时常在街市上抛头露面,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大前天晚上,你可见过此女子?”李大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老张闻言,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努力回想着大前天的夜晚,那时他正穿梭在城中的小巷里,敲打着竹梆,提醒着百姓们注意安全。
“回大人,小的确实见过祁小姐。”老张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十分坚定,“那天晚上,小的在巡逻时,曾见过祁小姐穿男装从街上走过。”
李大人闻言,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继续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是何时?”
老张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了那个令人难忘的瞬间:“回大人,那是亥时末,小的刚敲过二更不久。”
李大人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师爷。师爷会意,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仵作的验尸报告,轻轻放在了桌上。
“仵作已经查明,祁小姐的死亡时间是前天子时。”李大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也就是说,从大前天晚上你见到她,到前天晚上她被发现死亡,中间只有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
老张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深知,这起案件非同小可,不仅涉及到了祁家的千金,更可能牵扯到城中某些权势滔天的人物。
“大人,小的只是个更夫,平日里只管巡逻打更,哪里知道这些啊?”老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几分无助。
李大人看着老张,目光中既有同情,也有坚定。他缓缓说道:“老张,你无需害怕。本官召见你,并非是要你承担什么罪责,而是要你如实陈述所见所闻。这起案件,本官定会一查到底,绝不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老张闻言,心中稍感安慰。他深知,这位李大人是城里出了名的公正无私,有他在,这起案件定能水落石出。
“多谢大人。”老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敬意。
“那你说说之后她去了哪里?”李大人端坐在公案之后,面沉似水,双目紧盯着下方站立着的老张,不怒自威地问道。
老张心中一凛,赶忙抱拳躬身答道:“回大人,小的见她出了城门后,便朝着郊外方向而去,至于具体去往何处,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说罢,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李大人的神色。
只见李大人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接着,他轻轻地抬起右手,优雅地摆了摆,缓声道:“嗯,本大人已知晓,你且先下去吧。”
得到李大人的许可,老张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向李大人深施一礼,然后转过身,脚步匆匆地朝着县衙的大门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带着解脱后的轻快,直到踏出那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时,老张才真正感觉到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