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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娘尤二妮,是个离经叛道、泼辣狠毒的大女人。她有着一米八的大高个,俺爹也是一米八的大高个,还好那个年代没有高跟鞋,要不然他俩站一块儿,就跟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似的,一点儿都不登对。

为什么说她离经叛道、泼辣狠毒呢。在那个不允许女性上学堂的年代,她偷了自己父亲的银两跑到当地的私塾学堂里求学,结果被先生拒之门外,连面都不愿意和她见。

她回到家里气不过,专门写信去骂教书先生。

骂他封建古董、因循守久、衣冠亲兽、人摸狗样、道猫岸然、假仁假义,居然不收她这个百年难得一遇未来的文坛明珠,实属是学堂的遗憾。她要上京去求学,到时候名满天下,定会让他刮目相看,悔恨不已。

教书先生收到信件后,把这封信件给她寄回去,俺娘打开信件,发现这人给她改了错别字。

因循守久(旧)、衣冠亲(禽)兽、人摸(模)狗样、道猫(貌)岸然。

信件最下面用了红字批注:找个男人嫁了吧。

俺娘气得火冒三丈,跑去后院,把看门的狗揍了一顿。

后面她开始自学,从《三字经》开始,一一研读古今名着。

老夫说一下她为什么要去求学,为什么要读书。其实和自立自强还有后来的女性主义没多大关系,清末年间人们的意识都还没有觉醒,还是那副封建样儿。

俺娘之所以要求学识字,是因为和她青梅竹马情比金坚的小男友,留学回来不怎么搭理她了。

小男朋友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时常和一群鬼鬼祟祟的人一块儿聚会,俺娘去找他,还被他拒之门外。

“尤二妮,我不娶粗鲁女人,你回去吧。”

俺娘:??

后来俺娘才知道小男朋友在国外爱上了一名推理小说家,那女人不仅识字还会写文章,小男朋友被她的灵魂所吸引,深深爱上了她。

他回来就和亲朋好友奚落俺娘,说她太粗鲁,没有文化,是个母老虎,不懂风花雪月,也不懂春宵一刻。

俺娘虽然女性意识没有觉醒,但她自我意识极为强烈,受不得别人这样编排她,暗地里潜入小男朋友的房间里杀了他。

事后那家人跑去报官也没能找到凶手,他们排查不出来本地有谁能做到杀人于无形之中。

恰巧俺娘就是那个人,她粗鲁是因为她有实力粗鲁。那件事情过后她回到家里开始识字读书。

没有文化,粗鄙之人。其实不止小男朋友,这些年来这样编排她的人还不少,大多是因为娶不到她反过来贬低她的自私男人,或者是读了点书自以为和那些小脚女人不一样的清高女人。

面对流言蜚语,她忍得过就忍,忍不过就像对待她那小男朋友一样,杀了便是。

恩?你说她是个心狠手辣毒辣心肠的坏人,确实是,她后面对我做的事情,确实算不上好。

总之她和那个教书先生互相写信对骂,她因为读的书不是很多,词语匮乏,骂人都不会骂,总是在猪牛羊妈爹,还有祖宗十八代中问候。

而教书先生就很厉害了,不仅骂起人来很高级,而且俺娘看的时候还看不懂,有时候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气得脖颈通红。

有时候还带英文骂人,俺娘彻底没办法,拿起压箱底的刀,当夜就要去学堂砍人。

事实上那教书先生也不是吃素的,武功独步天下,两人在夜里打得天翻地覆,最后以俺娘趁他不注意溜走结束。

这件事情过后,他们没再继续书信,直到清王朝覆灭,各地思想文化运动激烈,自由平等观念广泛传播。学堂放宽了入学条件,俺娘是当年第一批入学堂的女性。

他们在学廊中再次见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轻笑。

后来,他们相恨变相爱,老夫出生,过着三天不打,上方揭瓦的日子。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一共有十四年,之后他们把俺送德国留学了。

后来再没有见过他们,老夫以为他们已经死在战争里,没想到如今能在斗里见面。

尤二妮躺在裹满蚕丝的洞口中,脸上露出死得其所的安笑,她的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吹弹可破,白净滑腻。老夫如今60多岁了,她再怎么着至少80岁,还可能和俺老婆一样,是个百岁老人。

她是不是张家人,到底姓尤还是姓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死了吗?俺爹又在哪里?不会也在这儿吧?墓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系列疑惑萦绕在老夫头脑中,俺一时忘了是该疑惑还是悲伤还是愤怒。

老夫轻轻抚摸她的脸,慢慢垂下眼眸。

这时张起灵从上方跳下来,落到俺后面,他把一具人身蛇尾的尸体仍到俺面前。

他甩手的动作潇洒利落,像在扔垃圾,老夫凑上前去观察这具可怜的尸体。

看清他的面容后,我又震住了。

尸体正是张起灵的摸样,就连右手的发丘指也相同,但他下身是缝合的蛇尾,配上老婆清冷的脸蛋,怎么看他都不像蛇妖,倒像蛇仙。

老夫看着他,抬头又看张起灵,满脸的疑惑。

张起灵:“假的。”他又伸出发丘指指向蚕丝里的尤二妮,“假的。”

老夫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气,还好那不是俺娘。

我们把这两具尸体背到下面去,下面已经堆了有二十多具尸体,里面竟然还有熟人。有张岂山、张驲山、张海客、张海虾、张千军万马、张海楼、黑瞎子。

咦~好多张家人啊,难道这里是专门克隆张家人的培菌室吗?做得还挺逼真的。

张海楼又背了具尸体下来,他把人身蛇尾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指着她:“这是我干娘张海琪。”

老夫指着刚才背下来的尸体:“这是俺娘尤二妮。”

张起灵低头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我们四个继续上去背尸体,地面上堆积得有一百具了,其中居然还有金万堂、大胡子男人还有其他四名伙计。

大伙围绕着这些人身蛇尾的尸体,现场一片寂静。

除去金万堂和跟我们一起倒斗的几个外国人,其他全是张家人和张家有关的人。

这就很奇怪了。

“啊啊啊!”大胡子男人跌坐到地上,双目惊恐,失声尖叫。

他说:“死了!死了!我们都死了!我们全都死了!”

大胡子男人呼吸急促,满脸通红,目若铜铃,在地上跌坐着往后仰,他嘴里说着什么我们全部都死了,我们是幽灵,困在墓里面出不来了。

伙计们去扶他,有的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惊恐起来,绝望地呐喊。

一时间墓穴里变得混乱,尖叫、呐喊还有人在发疯,几个人的呼吸声在空间里显得格外沉重,夹杂着偶尔的抽泣声和叹息声,混乱而又绝望。

兴许是场面太过闹腾,吵醒了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怪物。

一双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缓缓地从地面中浮现出来,犹如两盏鬼火。

地面上的眼睛冰冷而无情地注视着我们,仿佛在审视着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张起灵神色一紧,急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