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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伸什么冤,全拉出去斩了 > 第41章 正义,挚友,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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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县丞沉默下来,他极力忍耐着,双手握拳,肌肉紧绷,手指关节用力过度发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过往的记忆,像鹅毛大雪一样,纷飞而至,占据他整个大脑,他整个人都被冻伤了,太痛苦了,不如死去。

正在这时,县录事急匆匆前来报讯。

“启禀黄县令老爷,老福铁匠已经认罪签字画押。”

他将怀中画押的文书,呈递到县令桌案上。

柳县丞瞪大双眼如铜铃,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份文书,当他听到县令要宣判老福铁匠凌迟处死时,无法忍耐地死死盯着上首的黄县令,试图要分辨出对方此言真假。

但是,他实在无法从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县令面上看出什么破绽。

室内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被捏住软肋的人,总会率先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和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虽然共事时间短,但一起办的案不少,只要见过对方刑讯的场景,就会知道对方是一个冷血残酷之人。

他原本的得意和侥幸,存留不到三秒钟,就溃散了。

他的心跳,像是在蹦极,从高处,重重摔落,碎了一地。

柳县丞原本的心气神似乎快散了,哑着嗓子,目光沉沉,“不,凶手不是铁匠福鱼。是吾,是吾!他们都是吾杀的。”

“他们该死,该死,该死!!”

柳县丞像是发疯一样,反复喊着该死、该死二字,整张脸都涨红了,青筋暴起。

“不止是他们,还有昨日被押送上京的那群该死的囚犯,全部都该死!!”

柳县丞发疯发狂地发泄着内心的愤怒、恨意,整张脸都扭曲得看不清五官原本的样子。

积压已久的极端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

堪比常年暴雨导致的洪水与泥石流。

扭曲、阴暗、极度负面的情绪,会致命,能杀人,也伤己。

长年凝视深渊的柳县丞,终究,一脚坠落黑暗,被深渊吞噬。

柳县丞,出身剑南柳家,行事光明磊落,经常见义勇为,锄强扶弱,诗赋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正气凛然,人称竹华公子。

剑南柳家,与当朝柳太后虽然同宗,但却已经出了五服。

他及冠之年,科举入仕,任翰林编修,他当官的理想是为民请命,伸张正义。

可惜,时运不济。

当年,柳太后把持朝政,不愿还政于少年天子,他常上奏劝谏柳太后还政,简直是柳家的奇葩,令满朝文武百官为之侧目。

柳太后与天子的夺权之争,在朝廷掀起了狂风巨浪,最终柳太后落败下台,天子亲政,柳家也被牵连,流放九族,树倒猢狲散,不外乎如是。

而他虽没被一同流放,但也被贬官,从翰林编修贬至将仕郎。

从枝头落到泥地里,一腔抱负,胎死腹中。

在官场底层,重新往上爬,比毛毛虫化茧成蝶还要艰难。

他见证了太多的人性黑暗、丑恶,但依旧坚信正义,坚守内心最后的底线。

他花费了八年时间,从九品下将仕郎升到从七品下的宣义郎,其中艰辛,不足外人道也。这些年,他认识了几个与他一样充满正义的挚友。

却不想,这是一个针对他设的局,他与挚友诗文聚会,纵情山水,正是欢乐之时,被下药药倒。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山间,左手里握着一张驻军图,右手是一把带血的匕首,身侧是不远处,躺着浑身血淋淋的驻军翊麾副尉。

他前几日还因公事,与这翊麾副尉吵过一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那几个所谓的挚友,就带人过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通敌叛国,正好抓了个现形。

他百口莫辩,被投入大狱,严刑审讯,强迫签字画押。

无人营救,无路可逃,原本八年前的九族流放,现如今恐怕会成诛九族。

他被押上法场,等待处斩,却没想到,有人快马加鞭前来救他,那个人就是驻军翊麾副尉。

驻军翊麾副尉当时没死,只是休克,被抬回家后,其家人发现还有一口气,倾家荡产,硬是将他从地狱边缘抢救回来。

驻军翊麾副尉醒来后,得知这个案件判决,当即快马加鞭,赶到刑场救人。

案情瞬间反转。

他虽还了清白,却被再次贬官,贬到云县当县丞。

而驻军翊麾副尉却因为驻军图流外而被革职,回了老家云县,开铁匠铺。

柳县丞被调任到云县,任县丞之后,见识到了更可怕的人生。

云县的黑暗势力更加张狂,基层官场更加腐败,其斗争更加剧烈,这里没有所谓的正义,没有明确的黑与白与灰。

这里堪比斗兽场。

他内心的萤火之光,终于被黑暗吞噬了。

他发现了山匪,上报给上峰,被上峰请了一顿鸿门宴,封口。

他发现当时县令与梁主簿的腐败与不臣之心,还未声张就先被威胁,家中糟糠之妻,不堪其辱,悬梁自尽,只留下襁褓中幼子。

他有多懊悔,就有多痛恨。

县令想杀他而后快,没想到,梁主簿找上柳县丞,告诉他,“县令欲杀汝而后快。”

梁主簿与柳县丞通气,还拿出县令贪污的证据。

梁主簿直言想为民请命,奈何上峰腐败,他不想一错再错,让柳县丞带着证据去京城府尹举报县令贪污受贿,拉县令下马,他会为柳县丞打掩护。

柳县丞信了,他连夜带着证据,快马加鞭前往京城。

县令的确因贪污获罪,数量之巨大,证据确凿后,就被宣判秋后问斩。

柳县丞本以为梁主簿悬崖勒马,却没想到,发现梁主簿联合驻军,与山匪同流合污,抢杀劫掠。

他想将此事捅出去,却不想,他的幼子被挟持,在他同意装聋作哑,又交了一笔银子,才赎回了幼子。

他多年来虽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但是良心备受煎熬,正义与原则日夜拷问他的灵魂。

恰逢此时,他的幼子病逝了。

失去了唯一的亲眷,就像是人生失去了锚点,活着,像是行尸走肉。

只有酒能令他缓解痛苦,他已经对现实失去了希望。

但是,黄定洲的到来,让他重新见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