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川皱了皱眉头,温声道:“母亲还在病中,怎么忽然想起了意姐儿的婚事。”
沈老夫人顿了顿,看着面露不解,甚至对秦雪蓉带了怀疑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倒是未曾怀疑过意姐儿,可别说他没怀疑过,就算怀疑过又能如何?
毕竟意姐儿做事不留痕迹,反倒是那秦氏这些年,不知干了多少糟心事。
“只是想到家中就这几个姑娘,眼下在玉佛寺又闹出了‘贵女’一事,所以想着提醒你不要得意忘形、当心树大招风,有些功劳可不是那么好挣的。”沈老夫人语重心长的开口。
这世道,谁人不喜欢富贵和权势呢?
她也亦然。
只是有些人的胃口啊,是喂不饱的。
俗话讲,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们沈家祖上没有显赫勋贵,能走到今日,已经是烧了高香,她也早就满足。
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还想着更近一步。
只是那功劳,又岂是那么好争的?
沈景川顿了顿:“娘是怕我拿意姐儿的婚事,去攀附权贵?娘,您怎么能这么看儿子,意姐儿到底也是我的女儿!”
沈老夫人缓缓道:“就怕你觉得富贵窝都是好去处,罢了,意姐儿年纪不小,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这个当父亲的,多费些心。”
“是。”
沈景川离开后,沈老夫人疲惫的靠在床上,看向秋莲忍不住再度问:“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秋莲顿了顿,轻声道:“奴婢以为,有些事许未必就是二小姐所为,只是秦氏若针对到二小姐头上,二小姐总不能一味忍气吞声。”
沈老夫人微怔,缓缓道:“可我责问意姐儿,她并未辩驳……”
秋莲轻声道:“许是二小姐伤了心,毕竟当年您没能为她和大少爷做主,她心中一直委屈,如今您为了另外几个哥儿和姐儿,苛责于她,她难免同您置气。”
沈老夫人垂下眸子,缓缓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蠢的,就算我能护住一时,也护不住一世。”
*
玉佛寺,后山。
面戴银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山巅,居高临下的远眺着江海。
云山雾绕、枯树横斜,残阳斜挂在枝头,冲淡了漫山遍野的肃杀和萧瑟,给这座山峦镀上一层余温。
金色的佛塔在残阳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远处石壁间的大佛平和庄严。
“沈姑娘让我向您转达谢意,多谢您两次出手相救。”琴心立于男人身后,料峭寒风里,少女挺拔秀美。
男人凤眸微抬,带着几分邪肆,薄唇轻启:“谢?你告诉她,谢人,要有诚意。”
琴心顿了顿,沉默。
男人再度道:“说说,这些日子都让你和剑魄干了什么。”
琴心利落道:“回府前,沈小姐让我和剑魄服下了‘月饮’之毒,回府后,沈小姐让剑魄朝沈家大小姐泼…泼了一盆狗血……”
男人挑了下眉头,眼底多了抹玩味。
琴心想了想,犹豫一瞬道:“今日事毕,沈小姐让丫鬟散布自己‘八字命硬、刑克夫家’的流言。”
男人顿了顿,冷笑出声:“她倒是果决。”
琴心不敢多言,毕竟主子最讨厌的东西有三,一是废话太多,二是长的太丑。
这会,沈舒意在房内正自己摆着棋盘对弈。
那日同谢璟驰虽然只匆匆对弈片刻,但她却再一次从棋风中窥见那男人的诡谲。
一个人的棋风,怎么可以如此变幻莫测、难以琢磨。
没多久,琴心匆匆回来复命。
沈舒意头也没抬,温声道:“见着人了么?”
琴心硬着头皮道:“见着了,王…王爷说……”
“说什么?”沈舒意抬眸看向她,多了几分好奇。
琴心尴尬道:“王爷说,谢人…要有诚意。”
沈舒意:“???”
金珠当下道:“怎么个诚意法?该不会要我们小姐以身相许吧!那可不成,那苍狼王成天戴着个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办!”
沈舒意:“……”
“你,出去把门关上。”沈舒意木然的看着金珠。
“是,小姐。”
金珠应声后,走到门前,不由得停下脚步,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出去把门关上?
所以,小姐是在赶她出去???
金珠转头,幽怨的看向沈舒意,呜呜,小姐这是嫌弃她了……
沈舒意对她幽怨的目光,视而不见,没办法,这丫头最近媒婆上身了,成日想着的都是亲事夫家。
玉屏站在一旁偷笑,琴心神色不变,心下忍不住嘟囔着:主子那张脸妖孽到不行,才不是丑八怪!
沈舒意收回思绪,看向琴心:“王爷还说什么了?”
琴心木然的摇了摇头:“没了。”
沈舒意拧了下好看的黛眉:“没说要怎么谢?”
“没说。”琴心笃定。
沈舒意:哦,没说那就好办了。
话落,沈舒意从头上摘下了一根乌木发簪,扔给琴心道:“将这枚发簪转赠给王爷,就说王爷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这发簪是臣女花费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亲手雕刻,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琴心看着手里的昙花木簪,满头问号。
一旁的玉屏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小姐,这…这会不会不好……”
这木簪明明是那日她们上街时,小姐怜惜一老爷子辛苦,家中有病重小儿,故而一道买了十枚。
平素小姐不出门时,在房内便多用这木簪束发,只说利落清爽,这…这如今怎么就成了自己花费三个月时间,亲手雕刻的了?
琴心不由得摸了下鼻子,更觉得手里这枚乌木簪烫手。
金珠从门外探进头来:“小姐,女子送簪子可不成,若是让旁人知道,岂不是要攀扯成定情信物?若是回头给您扣个私相授受之名,岂不…岂不……”
金珠后面的话半晌也没说出口,因为她也不知道若真是让人发现会如何,毕竟小姐向来厉害,可不会乖乖由着旁人拿捏。
沈舒意挑了下眉头:“胡说什么?我这是谢恩之礼,何况我就不信谁那么不长眼, 敢乱嚼王爷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