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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寒看向她,目光温和,轻声道:“谁说是我不愿意做的。”

沈舒意沉默着,并未做声,视线落在他袖口露出的那一截腕子上,因为太过清瘦,以至于他此刻的手腕看起来甚至比女子还要纤细,骨头上似乎只包了一层皮。

而最刺眼的,便是手腕上那一道刀疤。

显然,当初哥哥重伤变成废人,并非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摔下马,而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沈舒意无法想象,那对于当时的沈舒寒而言会是多大的打击。

沈舒意没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清楚,纵是问了哥哥也不会说,更何况,如今她便是知道了,大抵也没能力替他报仇。

沈舒寒抬眸看向窗外的月亮,缓缓道:“舒意,从前是我错了。”

沈舒意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舒寒自嘲的笑了笑:“哥哥没能保护好你,反倒要你为我殚精竭虑,潜心算计。”

“这些是我甘愿的,在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你比任何人都值得。”

沈舒意时常在想,若是前世她能早些把哥哥救下,是不是后来他就不会死,是不是她也不至于到底都被人愚弄。

前世她为了萧廷善尚能百般谋算,为了沈舒寒,又有什么不可?

“只是…我要走的路,恐和哥哥不同。”沈舒意倒不怕别的,只怕他不喜欢自己行事的方式。

换言之,即便沈舒寒真的和她一道,沈舒意亦不知该不该高兴。

在她心里,哥哥是真正清风明月、光明磊落的人,如今却被她拉至暗处,她不知这是幸是不幸,是该是不该……

看出她所想,沈舒寒轻声道:“舒意,不必想那么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所历所受,皆是造化,哥哥自有自己的道。”

沈舒意不想钻牛角尖,毕竟对于死过一遭的人而言,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即便日后有朝一日沈舒寒同她反目,她也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以后哥哥保护你。”沈舒寒温声开口。

他早该如此,却偏偏执拗于一隅,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世间的公道,终究要靠自己来争!

沈舒意没拒绝,弯着眼睛笑了笑,亲昵的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好。”

于她而言,没什么比沈舒寒振作起来更让她开心。

*

得了沈舒寒的法子,沈景川连夜回去安排和部署,毕竟三日后柴家便会再度上门。

秦雪蓉仍旧焦头烂额,沈景川暂时没打算把自己的安排告诉她,是以秦雪蓉仍旧在为这笔银子发愁。

毕竟这笔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她拿出去以后,日子都会捉襟见肘,更别说以后还要给几个孩子添置。

沈舒意对此似乎一无所知,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早。

沈舒意早早来到沈家的学堂,沈家学堂是两房共同出银子筹办,说是学堂,不过是因为两家子嗣众多,便把孩子们聚在一起,请了不同的先生授课。

上午不分男女,均在一起学习蒙学,以基础的经史子集为主。

下午男女分开授课,男孩以君子六艺为主,女孩则以德言工容为主。

沈舒意到时,先生还没到,大房因为缺了沈静安、沈静语和沈静麟几个,倒是显得略显冷清。但沈景川子嗣多,沈美茹、沈清欢几个倒是都在。

让沈舒意意外的是,才被打了几日的沈静麟这会也兴致缺缺的趴在桌案上,显然他的禁足不包括上课。

“二姐姐~”

一见着沈舒意,沈美茹率先开口,显然带了些欣喜。

“五妹妹。”沈舒意回以一笑。

沈清欢则是道:“二姐姐坐这边吧,这个位置以前是二哥哥的,二哥哥自去国子监后,便空了出来。”

“多谢。”沈舒意落座后,将书本备好,便耐心的打量起四周的动静。

不一会,沈美茹便凑了过来,低声道:“二姐姐,听说昨日柴家上门时你也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舒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面前的少女,缓缓道:“具体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柴家公子受了重伤,似乎和二哥哥有关。”

沈美茹的眼睛转了转,一面打量着沈舒意的神色一面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咱们沈府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实在是让父亲和母亲头痛。”

沈舒意弯起唇瓣,应和道:“确实是个多事之秋。”

沈美茹对着沈舒意亲近的笑了笑,又带着几分担忧:“最可怜的还是三姐姐,这么一来,以后的婚事怕是难说了……”

沈清欢笑道:“你小小年纪的操心这些做什么,害怕母亲不替她安排?”

沈美茹脸红了几分,软声道:“谁让我排在三姐姐后面,我姨娘又不受宠,总归担心自己以后的婚事会不会……”

说着,沈美茹垂下眸子,似乎颇为自己的前途忧虑。

沈清欢笑道:“你这妮子,才多大的年纪便开始恨嫁,回头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你!~”

“四姐姐!”沈美茹带着几分嗔怒,跺了跺脚。

沈舒意只是笑而不语。

没多久,授课的先生便来了,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早年曾中过举,后来因为时运不济被免去官职,而后被请到了沈府做先生。

见着沈舒意,男人也没多问,仍旧如常授课。

一堂课听下来,沈舒意对他所讲便基本有了数,男人学识虽有,却墨守成规、过于迂腐,所有的内容听下来实在是枯燥无趣。

再加上沈府孩童年岁相差较大,所以男人讲的东西也颇为浅显,于沈舒意而言,其实没多大作用。

想到这, 沈舒意不由得玉手托着香腮,看着沈静麟的方向发起了呆。

前世,因为才一回府便接连几次遭了秦雪蓉的设计,直到出嫁前,她也没能进入沈府的学堂。

于她而言,沈府的学堂似乎成了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没有这个机会,她便疯了一样的看书、自学、向人请教。

如今时过境迁,真的坐在了这里,才知道,原来有些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尔尔。

可还不等沈舒意再想更多,陈先生便已站到了沈舒意面前,沉声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二小姐对此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