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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只觉得她无耻,面上却做出了委屈的模样,乖顺的守在一旁,眼圈泛红。

沈舒意神色不变,拧了下眉心,淡声道:“好了,都坐下吃吧。”

红缨看出她的不快,眼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沈舒意比中午用的多些,又一碗药下去,人都清爽了几分。

直到红缨殷勤的伺候着她躺下后,沈舒意才道:“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去吧。”

红缨自是不愿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守夜,何况这屋子也湿冷的厉害,可样子总是要做的,当下犹豫道:“可是玉屏一个人……”

“去吧,这几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沈舒意淡声开口。

一句话,又让红缨讪讪的闭了嘴,知道这一顿晚膳还撼动不了玉屏在她心里的地位。

“是。”

红缨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自打这场病后,二小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她像是隐忍着蓄势待发的弓,如今却更像森寒凛冽、霸气从容的刀。

看来,这段时间自己还要再上心些才行……

红缨一走,玉屏便笑盈盈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那红缨和您说的一字不差。”

沈舒意含笑看着她:“晚上吃饱了么?”

玉屏有些羞赧,重重的点了点头。

红缨出钱贴补的膳食,她可是半点没客气,恰巧小姐问话,红缨抢着答,东西便多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犹豫了一瞬,玉屏忍不住低声道:“小姐手里真的还有珠宝首饰么?”

沈舒意抬眸瞥了一眼,烛影晃动,薄薄的窗纸上映出一道浅浅的影子,叹了口气。

“自然,当初母亲留下的除了嫁妆,还有一匣子没有登记在册的首饰,只是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罢了。”

显然,玉屏也顺着她的视线,有所察觉,随即故意道:“小姐,红缨居心叵测,您千万不能……”

沈舒意蹙眉打断,声音冷了几分:“好了,我知道她是母亲的人,可你做事确实比不上红缨,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她若是聪明,总归也要为自己考虑。”

窗外的红缨听见这话,心头一喜,悄声离开。

她知道,短时间内想扭转沈舒意的看法并不容易,可如今能得她两句称赞和维护,便证明自己今晚这银子没白添。

但一想想那足足二两的银子,红缨仍旧觉得心痛。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舒意手里随便拿出些什么,都比得上她这点银钱……

“小姐,走了。”玉屏轻声开口,猜不透沈舒意的打算。

可她只要知道,小姐做事,总有她的道理就够了。

沈舒意也没打算解释,杏眸幽深。

前世,玉屏被智远玷污后,郁郁寡欢,每日如行尸走肉般强打着精神,固然后来她同自己一道回了沈府,可在佛寺的事不知怎么被红缨发觉了。

红缨借由此事,几次三番敲诈玉屏,一直到玉屏再没油水可榨,便把这事当做笑谈散播了出去。

没几日,事情传遍沈府,连带着传到了秦氏耳中,当即叫她过去问话。

可玉屏是个傻的,不等自己替她辩驳,便为了不牵连自己吊死在了红缨房里。

想起这一幕,沈舒意心口堵的厉害,视线落在面前清瘦的丫头脸上,目光怜爱。

她喜欢吃荷花酥,玉屏又尤擅此道。荷花酥的工艺算不得复杂,却要取雨后鲜嫩的荷叶,将其捣碎,取其汁液,混以龙井,耐心烘焙。

前世,玉屏死前给她做了一个月的荷花酥,替她绣了五六个香囊。

后来偶然,金珠曾提起,说一次绣花时,玉屏曾笑着说下辈子还要伺候她,只是那时金珠未曾留意,玉屏已然有了寻死的念头……

沈舒意轻轻替玉屏扶正歪了的珠花,轻声道:“别急,算账前我们先讨些利息。”

玉屏不明所以,只觉得小姐身上有一种让人甘愿赴死的魔力。

*

接下来的两日,红缨仍旧卖力的献着殷勤。

玉屏倒也不与她争,红缨抢着干的她便退到一旁,左右她心里有着盘算,这几日倒也未必会再耍什么手段。

这日,雨过天晴,风清气朗。

沈舒意病好了大半,算着日子应当差不多了,便趁红缨出去的当口,带玉屏到佛寺前院走了走。

在京郊附近,最着名的两大佛寺便是玉佛寺和护国寺。

护国寺多操持国事,了空大师更是曾在太祖皇帝落魄时给予提点,预言他贵不可言、乃潜龙在渊。

后来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开创了如今的大乾朝,当即为护国寺的佛像重塑金身,封了空大师为护国圣僧,因而护国寺的威名一直延续至今。

因为来往官员众多,所以玉佛寺便成了女眷更青睐的选择,不过鉴于护国寺香火鼎盛,来往玉佛寺的普通官员倒也不少。

岁岁往复,玉佛寺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如今佛寺的慧能大师,更是深受当朝太后器重。

走过郁郁葱葱的竹林,穿过垂花拱门,沈舒意最先去了正殿。

正殿内,庄严肃穆,檀香袅袅,四周的墙壁上绘有精美的壁画,栩栩如生,最中间的莲花宝座上,是一尊巨大的玉石佛像,佛像高达数十丈,慈眉怒目,宝相庄严。

佛像周围,亮着许多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正殿,神秘而宁静。

沈舒意站在佛像前,显得格外渺小,可偏偏,她仰望着面前的白玉佛像,杏眸清冷,神色坦然,没有寻常人的虔诚和畏服,平静的让人忍不住侧目。

她早已不信神佛,可到底要感谢命运让她有机会修得两世。

若神佛有眼,便请庇佑她这一世,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若神佛闭目,她便以杀止杀,纵是百死,也要逆天改命,杀出一条血路来!

旁人只当是谁家不懂事的孩童,摇了摇头没再关注。

半晌,沈舒意收回视线,缓缓点了一柱佛香,插在佛像面前的香炉里供奉,而后带着玉屏,再无留恋的离开。

主仆二人走了一段,临至先王殿,便见怀海法师和一个小僧走在身前。

小僧满面愁容:“郡主要我们用玉筋篆刻写佛经,实在强人所难。玉筋篆历经千年,如今会写的人寥寥无几,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上哪去找会写这种字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