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平愤怒地咆哮也顿时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那壮汉也算是长辈,吕不平在平时也是要喊他一声大伯,他此时并没有因吕不平情绪失控下的无礼而感到不满。
只是极为冷静地回应道,
“你以为我刚才用了很大的力气吗?知道我为什么等你看到才收回手指吗?”
他看着将吕明芷小心护在身后的吕不平。
随即一声冷笑,话锋一转,“亏你还想着要保护妹妹,我只是让你提前看到自己一味逞强的后果……”
“至少这个后果还有我们给你兜着!”
“什么意思?”
吕不平听到后面的话,也已经有所冷静,声音也变得轻和下来。
站在那壮汉身边的另一人也开始为他解释起来。
“听听你的呼吸,看看你流的汗,这整整四百斤的重量,你能够拉多远?”他只是一句反问便让吕不平不知如何作答。
吕不平低着头,沉吟不答,随即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就算你能再强撑着自己坚持一段距离,中间只要稍稍有一点力量打破了这辆车的平衡,你的妹妹就会被这四百斤的重量给活活压死……”
“你觉得目盲的明芷能够躲得开?”
最后一问,却是让吕不平变得彻底哑口无言。
抓着妹妹胳膊上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手心也开始冒汗,听到他们说完。
吕不平唯有无限后怕!
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疼痛,两行清泪自吕明芷眼眶滑落。
不是因为胳膊疼,她是因为心疼……
她也知道以后要为了照顾自己和奶奶,哥哥的日子一定会很苦,哥哥想要修仙,羡慕仙人能够无拘无束,自由地遨游九天。
十岁生日时,哥哥还曾许下了想要拜入仙门的愿望。
他甚至还想着以后能将买卖做到仙人中去。
可这美好愿望的前提……
是父亲还活着!
可如今……父亲已经魂归天地了,只剩下哥哥一个人独自照顾家里的两个最该死的人,她们也会将一直向往外面无穷广阔天地的哥哥,一辈子都束缚在这小小的余兰镇里。
想起奶奶在哥哥出门买棺材时对自己说的话。
“明芷啊,你的父亲没了,我也受了这把年纪最承受不起的痛,我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即便她看不到,她也能感受到。
奶奶无力捶打着双腿,痛哭流涕的模样。
最后在自己的胡乱摸索下,奶奶害怕伤到自己,这才停下,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让她当时还不明白的话。
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奶奶话中真正的意思。
“你和不平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这么小的年纪,照顾一个已经够苦的了……”
“奶奶不会拖累你们的!”
此时听到几位叔叔伯伯对哥哥声色俱厉的教训。
吕明芷的贝齿轻轻咬住唇皮,心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就这么压死自己,哥哥只照顾奶奶一个人的话,是不是会轻松了很多?”
父亲带自己在王都端木医馆看病时。
她只是听出来了给自己看病的是一位性情上有些男子的雷厉风行,但内心却极其温柔而又细腻的大姐姐。
她那时太小,虽然那时不记得端木大姐姐对父亲说了什么。
可每次父亲给她喂药时……都会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药材的来源。
直到她家被充公清点财产时,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钱对不上!
更准确地来说,家里的余钱不该有如此之巨。
只因在她所喝的汤药中,其中有一味虽然并不算罕见,却只有在南离青州才能买到。
而且是极其的昂贵。
只因那味药材产自南荒冥狱的死亡草原。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基本的心算,让她彻底意识到一件事。
父亲每次回来只说挣了多少,却从未说花了多少,那味最昂贵的药材,从来不是父亲花钱买来的。
而是他冒险亲自去南荒中采摘来的。
每一次父亲从外面回到余兰镇,都会给看不见光明的自己分享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她也听得极为激动与兴奋。
那也可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了解到的,余兰镇外的天地。
吕明芷也了解到,如今的五州并没有表面那般太平,在没有地仙保护的地方,更是有匪寇流行。
而且……在刑官大人驻于余兰镇前,每年也会有匪寇袭扰余兰镇。
但父亲说,这些都是在她出生前的事情了。
每一次的谆谆交待,每一次哥哥在煮药时走神都会挨揍。
这些都是他留给自己与哥哥的……
遗言!
父亲南来北往的做着买卖,他早已经想到自己会在不知道的哪一天遭遇到不测,将赚的钱存下,只为了防止突遭不测后,能让家里有足够的钱去买到那些药材。
可她亦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王上对四座边城下的禁令。
那时吕明芷并未多想。
可在猜到父亲极有可能进入南荒的死亡草原采药后,她更是惊于父亲这个肉体凡胎又如何能违背王上所下禁令,从南沁城进入南荒的?
可她若是将这个猜测和疑惑告诉哥哥吕不平。
吕不平能直接告诉她答案。
整整九年的时间,吕鸣又怎会去防备自己的儿女,她看不见,但是吕不平却是有眼睛。
在这三千两百八十七天中,吕不平总会看到那么一次。
只需要一次。
只要将看到的东西告诉吕明芷,她就会明白,在这浩瀚的九州中,莫说是光明正大的进入南荒。
就算是王都的王宫,侍卫也拦他父亲不得。
“受”字玄鸟令。
便是让他们的父亲无视禁令,畅通无阻的通行令牌。
其实吕鸣在第二次从南荒回到南沁城时就隐隐有所察觉,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直到第三次第四次在南荒中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也完全确定了这件事。
一个手持王子玄鸟令牌的凡人想进入南荒中,这件事又怎会不惊动南伯侯。
吕鸣不知道,在他拿出玄鸟令牌。
还不到百息的功夫,他的的画像就已经出现在鄂崇禹手中。
若不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在得知他是去死亡草原采摘曼陀罗花后,鄂崇禹恨不得将南离青州内所有的曼陀罗花都收来,然后再给他贴心地免费打包送到家。
他其实也明白。
在南离青州中几笔很大的买卖,都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受之有愧,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他是真的很需要这些钱。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行更多更多的善事,来证明年幼的殿下没有交错他这个连自己名字都未曾知晓的……
朋友!
直到永远合上双眼的那一刻。
他是笑着的。
若是能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殿下的平安,这在他的心里,这不是善行,而是一个积德所结的善果……
是他这一生得到最大的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