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天。
整个县委大院的气氛无疑都是极为压抑的。
县长胡霞光在常委会上开地图炮的消息，在会议结束不到几个小时后就传遍了各个部门。
与此同时。
一起传开的还有另外一条消息。
那就是县委办刚刚提任的副主任萧林升，竟然被提名担任五泉县计生工作督导组的副组长。
而组长则由县长胡霞光担任。
“还真是意外啊！”
“不过周书记恐怕也是不怀好意，让我担任这个副组长，虽然不是欺生，但是也算是一个烫手山芋。”
办公室里。
一大早萧林升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让他负责这个工作自然是好事情，毕竟自己初来乍到。
如果通过这么一个事情立威，那在县委办就算是站稳脚跟了。
不过这个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做。
一方面既然得到了消息，那常务副县长舒一兵跟计生委主任朱红梅肯定会有所准备。
另一方面。
这么多年计生工作都没出事，说明那些人做事情很周密，想查出问题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怎么找到问题的切入点，恐怕自己好费一番功夫才行。
而另一侧。
听到这个消息。
计生委主任朱红梅无疑才是最忐忑的。
实际上十里镇的问题出现之后，朱红梅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常务副县长舒一兵。
毕竟不管怎么说，县计生委作为全县计生工作的主办部门。
现在下面的乡镇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她这个计生委主任肯定是负有一定的责任的。
然而常务副县长舒一兵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却很简单，也很笃定。
那就是县长胡霞光刚刚来五泉。
一个是对五泉的工作还不是十分熟悉。
另一个就是这位胡霞光目前大概率是不可能会同时向县委书记周亦行和他这个常务副县长开炮的。
早先得到这种回复。
朱红梅心底也淡定了许多。
然而现世报来的快。
别说是朱红梅了。
就算是舒一兵都没料到，县长胡霞光居然在常委会上直接就瞄准了县计生委，更是鼓捣出了什么督查行动。
这不是生生地要给自己身上扎刀子吗。
偏偏这次十里镇的问题已经闹到了市里，即使是县委书记周亦行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否定这个方案。
更离谱的是。
为了避嫌。
周亦行居然让萧林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去负责这项督查工作。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
思考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
朱红梅立马就来到了舒一兵的办公室。
然而此时此刻。
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明显有些不对劲。
即使是朱红梅也察觉得到舒一兵对这个事情似乎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红梅同志，你这种态度首先就不对。”
“成立督导组是县委常委会的集中统一决定，县委周书记是亲自拍了板子的，你们计生委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进行自查整改，在督查组正式开展调查之前先把问题捋一遍。”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萧林升有多大的本事能把五泉县挖个底朝天？”
听到舒一兵的话。
朱红梅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
但是心底却在暗骂。
你舒一兵是常务副县长，当然不担心这个问题查到自己头上。
而且计生委此前一直都是前任县长在主管，真出了什么问题你嘴巴一张一合，直接把责任推到前任县长身上就是了。
但是自己可是计生委的主任。
除了任何事情她都跑不了。
最要命的是。
现在基层的计生工作到底怎么样，难不成你舒一兵心里不清楚么。
这两年下面送上来的东西，你舒一兵什么时候少拿过一根针。
不够想归想。
朱红梅也不敢多说什么。
只能点了点头简单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
等朱红梅离开之后，舒一兵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自然看得出来朱红梅刚才的犹豫，心底甚至已经判断这个朱红梅极有可能靠不住了。
于是当即也不迟疑。
立马就拨通了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其贵的号码。
“老黄，我是舒一兵。”
“嗯，事情你也知道了，有些东西还是要遮一遮的。”
“大动作就不用了吧，不过下面的几个派出所，你要提前打好招呼，谁出了篓子就不客气了。”
……
挂了电话。
舒一兵点了根烟，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得阴晴不定。
而另一侧。
从舒一兵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
朱红梅正好在走廊里看到迎面朝自己走过来的县委办副主任萧林升。
一时间 这位朱主任心底也是复杂莫名。
这个萧主任年轻归年轻，但是是真要命啊。
“朱主任！早啊，这么早就来找领导？”
其实在走廊上碰到朱红梅萧林升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昨天常委会上，县长胡霞光可是当面拿了东西出来点计生委的名字的，朱红梅也在被点名的范围之一。
作为计生委主任。
朱红梅要是再后知后觉那就离谱了。
不过从朱红梅的脸色上来看，他也猜到这位朱主任跟常务副县长舒一兵的谈话十有八九不是很愉快。
“嗯，有点事情来找领导请示汇报。”
“萧主任这是……”
看到萧林升手里的文件夹，朱红梅也是没话找话。
这会儿她脑子里的思绪仍然停留在跟舒一兵的谈话内容上面。
然而萧林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就让她一阵头皮发麻。
“哦，我正打算去找胡县长汇报点工作，这不马上要开展计生工作督查了嘛，说起来这个事情跟朱主任也有关系。”
“这是近五年来全县开展计生工作的总体情况汇报，我昨天晚上连夜翻了一下，基本上都是计生委那边报上来的年终总结情况。”
“里面有些数据是对不上的，我原本是想晚点联系朱主任，这部碰到您正好，您看要么下午下班之前让办公室那边重新报一份数据过来，我再比对一下。”
“毕竟明天督查组这边就打算正式下去调查了，如果数据对不上的话会增加很多麻烦。”
走廊里。
萧林升笑着说道。
但是心底却在暗暗冷笑。
这个朱红梅虽然是个女性干部，但是做了什么事情现在还不好说。
至少他可以笃定一点。
计生委那边上报的绝对是明面上的数据，真正的情况恐怕是触目惊心。
这一次既然县委常委会决定让自己督查这个工作。
他自然是有权利去查看这些东西。
当然了。
至于督查组明天就下去的说法自然是空口无凭。
实际上具体督查的时间压根就没定。
他这么说无非是诈一诈朱红梅。
果不其然。
一听这话，朱红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萧主任，这么紧急？明天就开始下去督查吗？我没接到消息啊。”
正如萧林升所料。
朱红梅确实有些慌了。
要知道县计生委这边的数据虽然是根据下面的乡镇报上来的进行汇总的结果。
但是乡镇的数据可不是那么准确。
很多内容都是被修改过的。
原本这个事情她是想着过了些年后也没人回去翻这个陈年旧账，而且相关的环节也早就打点好了，下面也打了招呼。
但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啊。
那位胡县长明摆着就是要找事的。
下面的人如果经不住吓抖出来，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刚刚跟舒一兵谈完话。
她其实就已经冒出了回去第一时间就要开展自查的想法，结果萧林升立马就告诉她这么一个消息。
这让她如何不急。
“倒不是急，而是领导催得紧。”
“要不这样吧，朱主任，你那边要是时间来不及的话也没关系，我跟领导请示一下把时间推迟两天，你看怎么样？”
听到萧林升的话。
朱红梅不敢说意外。
但是确实是惊喜。
当即就点了点头跟萧林升道谢。
随即也不多说什么立即就匆匆忙忙地出了县委院子。
然而朱红梅并不知道的事。
萧林升手里的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数据，而是一份关于这次督导行动的工作方案。
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灵机一动。
而目的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原因很简单。
县计生委这么些年既然能做到不出问题，那就说明数据报表肯定是好看的。
真实的情况怎么样，只有去基层才知道。
然而基层肯定是早就被这些人经营的铁桶一块。
他萧林升还没狂妄到自己一出马下面的人就争相汇报实情。
不过眼下却是一个好机会。
十里镇出事。
市县两级领导大发雷霆。
凡是触及这个事情的人都会有背责任的可能。
自己再添一把火，朱红梅心里不紧张都不可能。
但是她一紧张不要紧。
下面的人就该急了。
只要急就有可能出错做蠢事，他就不相信下面的人真的都是铁了心要黑到底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这一次他也输得冤枉。
只不过这真的有可能的吗？
朱红梅区区一个计生委的主任，恐怕还做不到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