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比季昀礼醒的早,她看见了他的世界。
季昀礼好像被困在了一个空间里。像是幽闭恐惧症一般,最早最深的恐惧记忆就是十四岁被绑架的那次,之后是困在孤岛的病房里,因弹伤躺着不能动。
最近的一次记忆,是宋辞所在的那间化学实验室。他似乎在里面迷路了,走不出来。
看着季昀礼额头浸出的汗水,宋辞蹙了蹙眉,她又何尝不心疼他。
“康教授,我可以这样理解吗?昀礼他实际上每天都会有某个时刻,或者某几个时刻,现实和虚幻是混淆的。”
康教授默认了宋辞的猜测,她同时宽慰宋辞:“你的大部分理解是对的。昀礼以为你死了,他在虚幻里编织了你没死。当你真正醒来,就造成了他意识的混淆。大部分时间他是清醒的,有时会把自己困在一个空间里。”
宋辞还有一点想不通:“他的情况不是已经不是短期的,之前我从来没感觉到。直到最近,他一天中要反复不停地叫我的名字,只是为了确认我在。我才渐渐察觉他的不对。”
说到这,康教授看了眼还在睡梦中挣扎的季昀礼:“昀礼是我见过最强大的病人,多数时候他能自控。他的情况根源上来自于少年,可是他克服了,包括你生病的那段时间,这部分记忆被唤醒,也未能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是桩桩件件事情的叠加,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他的恢复力也很惊人,他有他的精神力,这个精神力,应该就是你。”
宋辞心中泛起阵阵酸涩。这样的感觉太复杂了,她没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和季昀礼之间,永远保留着相识于少年的那段最纯真、纯粹的感情,重逢后,共经风雨的日子里,这份感情同时糅杂了爱情、亲情、友情,他们不仅是爱人,还是知己。
若说这世上的悲喜并不相通,极少人感同他人的身受,偏偏宋辞和季昀礼,能将对方的心境了解的一清二楚。
她坐在季昀礼睡椅边,握住他的手,轻轻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康教授让她不用过于担心,让季昀礼彻底摆脱虚幻,重回现实,需要时间。但以他的恢复能力,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久。现在的情况,希望宋辞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伴他。
十几分钟后季昀礼睁开眼睛,没有噩梦初醒的惊悸,他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如常的轻松、若无其事。
他演的好,宋辞也不想揭穿他。
康教授退出房间,让季昀礼和宋辞独处。
宋辞环住季昀礼的腰:“让我抱抱你。”
季昀礼抬手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还真当我是个病人了,我说了,没有那么夸张,我很快就会好起来。即便不到康教授这里, 我也会好起来。只是,我不想自己是个病人,我病了,谁照顾你呢。”
宋辞抬起头对着季昀礼笑:“我也可以照顾你,比如,从学习怎么做饭开始。”
“宝贝,你很优秀,不过,你可以去测一下八字,似乎和厨房两个字不合。”
“我不理你了。” 宋辞假意推开季昀礼,又被他抱紧。
这一次的治疗结束,宋辞没有发生季昀礼所担心的情况,季昀礼的治疗效果也算不错。康教授目送两个人离开,心中百味杂陈,她希望这对小夫妻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她的病人。他们该得到更好的。
宋辞不想季昀礼才做了治疗就去工作,提出逛街、看电影,吃了晚饭才回家。
平凡无奇的生活最是难得,季昀礼也感到两人之间,能像一般小情侣这样闲逛的时光,屈指可数。
工作日下午的电影院人很少,最近没有特别热卖的影片。
《海上钢琴师》在重映,比起快餐电影,这个显然更符合宋辞的喜好。买了两张票,VIp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多数的桥段他们都记得,有一段最深刻的,翻译成中文的大概意思是:在暴风雨夜的船上如履平地,闲庭信步,无惧风暴还肆意欢娱地弹琴邀人共赏。
多洒脱的人生啊!
宋辞细细品味着这段,她看向季昀礼:“你就是这样的人,是你身上最吸引我的地方。”
季昀礼挑眉回望着他:“我就只有这一点吸引你吗?”
“这里是电影院,你注意点儿分寸,别的地方,回家告诉你。”
“说说总可以。”
“季昀礼,好好看电影,别得寸进尺。”
“那我也晚上回家让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
......
影片很长,VIp包房灯光昏暗,看完电影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天还大亮着。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宋辞拉着季昀礼陪她看衣服和首饰。
“mISS 宋!咳,mR魏,这不是你女朋友吗?”
说话的人是和宋辞年龄差不多的摩登女郎,红唇卷发,连衣裙加高跟鞋,五官长得也不错,一看就是性格开朗大方的那一类。
她是先看到了宋辞,惊讶地喊了一声,回头又看向五六米以外的地方,对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了后面那句话。
直到说完话,这位女郎都没有意识到,宋辞身边有位男士,正与宋辞十指紧扣。
季昀礼目光冷冷地望向女郎的身后,男人大概三十出头,长相气质俱佳,温文尔雅,不难看出应该是事业有成的类型。
他见到宋辞,也感到颇为惊讶,显然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超刚刚的那位女郎。眼神不着痕迹的一扫,最终定格在宋辞和季昀礼扣紧的双手上。
几步走上前,男人微笑着打招呼:“宋小姐,好久不见。”
然后看向刚才的女郎:“怎么能随便乱说,我与宋小姐早就没在一起了。”
这时女郎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粗心大意,才能忽略掉宋辞身边这样一位极品帅哥。连忙赔着笑道:“SoRRY , mISS宋,刚才看见你太激动了,失了分寸,你不要介意才好。”
男人看着宋辞,笑问道:“不介绍一下吗?”
宋辞先抬头望了一眼季昀礼,意识到这男人吃醋了,而且很生气。
“昀礼,这位是魏先生,魏俊驰,我在剑桥读书时的校友。这位是秦思,我们三人曾经同在一个研究小组。”
宋辞接着介绍季昀礼:“这位是我先生,季昀礼。”
魏俊驰伸出手向季昀礼问好的同时,秦思捂住嘴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闻八卦:“你.....结婚了?”
宋辞回应道:“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
“啊.....岂不是说,你回国后,就结婚了。”
宋辞毫不掩饰她和季昀礼这段关系,同时也担心季昀礼会因这事儿生气。她牵着季昀礼的手攥紧了些,点头说道:“不光是这样, 我和我先生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分别在不同的国家读书,才不得不分开几年,回国后,就结婚了。”
“可是......” 魏俊驰意识到秦思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向季昀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许久,又收了回去。
季昀礼单手抄着裤带,似乎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秦思,待会儿客人就到了,宋小姐和季先生看样子应该有事情要忙,不如改天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