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没想到王珂把这事儿给唐屹说了。
季昀礼早上刚离开星河湾,唐屹就打来电话,说已经要到了,让宋辞通知别墅管家放行。
自从宋辞这次住院出院,季昀礼对进出星河湾的人管的更严格,除了他和宋辞的那几辆车,任何车辆都不能随意进出。他觉得来往的人太多,会打扰宋辞的休息,干脆一视同仁,谁过来,都得预约,没有经过允许,就不能放行。
唐屹一路上表情有点儿严肃,不像平日里自由随性的唐小公子。宋辞看出,唐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今天王珂也不会把他叫上一起。
到王珂办公室的时候,王珂和许方州正抽着烟,余淮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见宋辞进来,几人马上把烟熄灭,打开窗子释放烟味儿。
宋辞觉得季昀礼是心理层面出了问题,给王珂打电话的时候,让他帮忙约康教授的时间。没见到康教授,宋辞问王珂:“珂哥,康教授什么时候来?”
王珂帮宋辞倒了一杯温水:“小辞,这件事康教授有她的难处,就由我来说吧。”
宋辞进门就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康教授没来,这件事看来并不简单。
唐屹突然打断了王珂要说的话:“嫂子,还是我来说吧,今天我可能说话会得罪你,但是我也见不得我哥这样,我就先给你道个歉,回头我哥要打我,要惩罚我,我都认。”
许方州看了眼唐屹,眉心微微蹙着,摇摇头:“唐屹,让珂哥来说,你别冲动。”
唐屹不买账:“我不冲动,我就是见不得我哥受苦,我知道嫂子也不好过,但没办法,我得为我哥说话。今天谁都不能拦着我。”
说着话,唐屹有点儿激动,眼泪跟着就出来了。他抬手抹了把眼泪,转身看向窗外。
宋辞心口一滞,看着屋里的三个男人,开口道:“让小唐说吧,我时间有限,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我现在最不想委屈的人,就是季昀礼。他的情况,我有权知道。”
唐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往椅子上一坐,这件事,他打算从头说起。
“嫂子,你生病的那段时间,就是应激障碍,接受康教授治疗期间,你自己觉得,你能好那么快,有没有我哥的功劳?”
谁能想到唐屹真打算和盘托出,要从这么久远开始说起。几个人都盯着他,宋辞更没想到要追溯到这么久。许方州正要出言阻止,宋辞抢先在前面:“他那段时间寸步不离地陪着我,放下所有的工作,天大的事都没我重要,没有他的陪伴,我没那么快好起来。”
唐屹扯了扯唇角,眼角滑了一滴眼泪下来,他看着宋辞:“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哥太可怜了。你在康教授那治疗的时候,每次被催眠,应该经常会在梦里见到我哥吧,那是我哥求着康教授,求了好久,康教授才答应允许他和你共情。他那段时间翻阅了很多医书,还通过战总求助于海内外这方面的专家。他知道共情可以体会你的真实感受,能更好地帮助你疗愈,他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说,每一次,你所承受的痛苦,我哥都在为你分担。不光如此,他还找到了治愈你的办法,把他所有的温柔、体贴、关怀、照顾,都给了你。”
宋辞坐在唐屹对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季昀礼对她有多爱,但是她从来都不想季昀礼以伤害自己的方式。那段时间的噩梦和痛苦,宋辞每每回忆,都还觉得恐惧。
唐屹一把鼻涕一把泪,接着说:“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们都以为我哥很健康,是没有任何心理问题的。如果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和你共情,为你分担,尚可以接受。可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说到这里,唐屹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宋辞也感到不可置信,季昀礼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她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王珂起身,给唐屹递了纸,拍拍他的肩膀。跟着叹了口气:“我来说吧,昀礼如果要责怪,就怪我好了。”
王珂神色凝重,情绪还算稳定:“因为共情,唤醒你内心深处的恐惧的同时,昀礼少年的记忆也被唤醒了。绑架那件事,他没和我们说过,我们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康教授发现他的异常,慢慢引导他,才知道他被绑架以后,是被放在一个折磨人的空间里,那空间很小,小到只能坐着,躺不下,也站不起,周围一片漆黑。每天准时给他送饭,他们用这种办法来消磨他的意志。裴昌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昀礼和廷东的身上都有一块老怀表,是解开季家银行的密码。他拿到了怀表,找不到秘密,就用这种办法来逼他。”
宋辞吞了吞口水,有种心脏被利刃凌迟的感觉,一刀又一刀,疼痛极了。那时的季昀礼,只有十四岁。
宋辞接上王珂的话:“以裴昌启丧心病狂的作风,这只是其中一个方法吧,他用来折磨季昀礼的手段,是不是用了很多。”
“是,足足一个星期,直到季叔叔查到了他们的行踪,裴昌启遁逃,他的人被季叔叔的人追击。情急之下,昀礼被推下车,后面的车从他身体上碾过,受伤最严重的就是膝盖。”
宋辞深吸一口气,她起身走向窗边,淡淡说了句:“珂哥,让我缓缓,待会儿再说。”
一阵秋风从窗口吹进来,宋辞呼吸到新鲜空气,却怎么都吹不散她此刻内心的郁结。王珂知道她现在身体状况堪忧,如果不是宋辞主动打电话过来,没人想主动揭开这些事。
他走到宋辞旁边,把重新倒好的温水递给宋辞:“不急着今天都说清楚,换个时间,我慢慢告诉你。”
宋辞转过身,靠在窗台:“继续说吧,我来都来了,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到宋辞的决心,王珂迟疑了一下,抽了一支烟出来:“小辞,不介意吧?”
“请便。”
王珂把烟点燃,吸了两口。
“也是康教授发现他曾经想过轻生。别看他表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好像天塌下来也毫不关心,站不起来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可是他遇到了你,他欣赏你,喜欢你,想照顾你,你成为了他坚持治疗,后来可以站起来的最大动力。”
“他从没想过会和你分开。出国读书也是想着早点儿回来,他放不下你,也担心你没人照顾。从楚阿姨给他定了联姻,他就开始变得离经叛道,甚至连家都不回,那是他和父母最离心的一段时间。从订婚宴上逃了,他和余淮一起回来,就开始为你,为宋家的事情奔波,没一刻停下来过。”
说到这,余淮也感到胸口闷闷的,那些日子,都是他见证季昀礼一步步走过来的。要有多爱,才能付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