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还不算太蠢
陈知府听手下胥吏禀报,说府衙快班班头沙全等人前来自首时,还惊愕了一下,以为得出了多大的乱子呢!
结果把人叫进来一听,没想到只是奸商被人抓了现行,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此事竟然与嘉禾县君白铁英有关。
“你将事情再详细地说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陈知府对沙全道。
沙全见陈知府并没有怒斥他们,也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责,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从游福,也就是游掌柜怎么给他们送信,到进了府城后居然说要请证人等用饭,让他们自行到府衙领罪,全都重又说了一遍。
陈知府一边听着,一边捋着胡子细细思量。
要说别的县君,陈知府肯定没有府城的任何一位夫人认识得多。
可是这位嘉禾县君,却可以说得上是闻名已久,积怨甚深。
前有七月初,夫人跟他说,上安的知音酒楼与赵明举认的一个侄女有些龃龉。
他一听是认的侄女,谁知道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顶多就是狐假虎威一场罢了,又没什么损失,便也没放在心上。
结果九月中旬,由上安县迅速蔓延到府城的什么“嘉禾仙子”庙,传播得制北府上下都是。
后来甚至都蔓延到了瀚海府,弄得府城近两个月都烟气熏天。
家中其他铺子受到旱蝗两灾的影响,收入都大减,结果香烛铺子反倒一骑绝尘。
就是现在,城里还有百姓会去嘉禾仙子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呢!
他也动过心思,想要动用府军消弭这种极可能散播成邪教的祸患。
但是当时疲于应对府内层出不穷的状况,手头的钱就有些紧。
门客也建议不要大动干戈,他这才继续观望。
结果九月下旬,夫人又来跟他说,赵明举这个便宜侄女与人合伙。
弄了个什么八方客酒楼,生生抢走了知音酒楼的一半生意。
这还没完,父亲居然也从京中来信,特意提了一下,说这个白铁英与京中贵人有些瓜葛。
朝中为了她的封号吵得是沸反盈天,硬生生把赈灾的事儿都压下去了。
当然,朝臣们大多是故意的。
赈灾谁不会赈,关键是钱粮从哪里来?
是以父亲才会让他注意一下这个白铁英,信中的言外之意就是,看看是否能物尽其用。
结果他这边一打听才发现,这个才金钗之年的小丫头可不简单。
父母双亡,她一个人拉扯着弟弟,凭着一根什么鸟报恩送的山参,就攀上了赵明举。
后来又在灭除蝗灾一事中崭露头角,解了赵明举的围,自此就开始在上安呼风唤雨。
这还不算完,夫人又来跟他说,今年上安的山货,陈家只拿到了两成。
究其原因,正是那白铁英不念声不道语的,与各个村子的百姓签了什么契书。
把上安绝大部分的山货把持在了手里不说,还弄了个什么拍卖会。
鼓动那些小商贾全都起了不安分的心思,硬生生把陈家近百年定下的局面挖走了一大半。
虽然陈家自打从上安走出来后,来钱的路子不止一条了。
但那是祖地,是陈家的发迹地,这跟直接上门打脸有什么区别?陈家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此事一出,多少人在一边看热闹,又有多少人想要借机插上一脚?
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京中又来信了。
这回父亲直接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白铁英一事有了定论,官家最后定了调子,说是有功当赏。
官家好久都不会对一般事情直接表态了,没想到这回竟然这么看重这个事情。
当然了,肯定不是白铁英面子大,功劳高。
诺大个大煜,还能没有劳苦功高的人吗?
她一个无根无底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封她个国夫人又如何?
所以朝臣们看不透官家的想法也无妨,因为这中间还夹杂着赵相公与赵明举。
否定白铁英的功劳,就是否定赵明举代理知县的功绩。
所以朝臣们就猜测,白铁英根本没那么大的面子。
应该是赵明举镇守上安已经十几载了,这才让官家起了调换的心思,免得旧事重提。
还有,那时父亲一直没能查出来,白铁英背后的那位贵人到底是哪位,这也让他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父亲的意思就是,此时京中尚能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陈家只需继续低调即可,不要成为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子。
只不过,因为白铁英这横插一杠,今年山货这一块的收入,可是实打实地少了好几十万两。
断人财路,挡人仕途,这都是大仇大恨。
想必给她点儿小小的教训,便是她背后的贵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但让他意外的是,白铁英这人还真是如有神助。
他所预料的事情竟然并没有发展到想要的程度。
幸好还有崔家那个自视甚高的蠢货顶包,才让崔兴源那千年不动老王八终于从池底冒出了头来。
但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京中一直不能打探出来的消息,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结合永安县传来的消息,原来白铁英背后的贵人竟然是……
“启禀府尊,嘉禾县君白铁英递来状纸。”
一个胥吏进到后堂禀报,打断了陈知府的思绪。
他接过状纸看了几眼,事情与沙全所说相差无几。
这其中并没有太过强调沙全等人的罪责,主要还是控诉游福欺诈财物以及虚报税目。
这白铁英还不算太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心思。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对她已是“久仰大名”,但没有揪住沙全不放,也算是给自己留有一定的余地。
只不过,她以为的防了自己一手,弄些什么小说人,就能限制自己“秉公处理”了吗?
哼,幼稚!
单是避开被告,私下与证人有所接触这一点,她的状纸便可以轻易驳回!
若不是看在她与九皇子关系密切,就凭她让陈家损失了那么多的钱财,想整治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知府对于怎么处理此事心中已有定计,将状纸递还给了那个胥吏,起身道:
“更衣,着皂班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