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章 彼竭我盈
见识到了这小丫头片子并不是一时气愤地垂死挣扎,反而是有所谋划后,掌柜也冷静了下来。
她一直说要等什么识字的人,难道她城中的亲戚真能给她撑腰不成?
现在他们客店被乌泱泱的人群围住,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即便自己有理,且不怕没人兜底,但闹大扯了,肯定也逃不过上面的责罚。
可事情已经架在这儿了,难道要自己说都是一场误会吗?
不行,即便服输,也要先看看这小丫头片子找来的是什么人再说!
如果她城中的亲戚没甚能耐,不是还跟原来想的一样吗?
难道自己还怕被人议论吗?他们敢当面说吗?
大不了就说是伙计算错了银钱,自己误会了而已。
想到银钱,掌柜扫了曹大一眼。
曹大这小子,要不是自己的便宜小舅子,他都得怀疑是不是伙同这丫头片子来坑自己的了!
他一早把自己叫来,还来跟自己表功。
说他怎么怎么用心,到底把东西都送进去了,自己还夸了他机灵。
如今看来,跟他那个做妾的姐姐一样——爱钱,还都没什么脑子!
想到这儿,掌柜狠狠剜了曹大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店里的人,耳语了几句,随后一甩袖子,背手转身进了店中。
曹大瞧见掌柜这一眼,心里暗道不好。
姐夫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这事儿弄不好就要让他背锅!
得赶紧想个什么法子,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用!
白铁英跟看热闹的路人唠得口干舌燥之际,她让闲汉们请来的人也终于到了。
“小娘子,您让我们找的人都找来了。”
“诸位辛苦了。”
白铁英跟他们说着话,又冲请来的那些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两串钱,递给了为首的一个闲汉。
那闲汉接了钱,却并没有立刻走,反而对她道:
“小娘子,我们也没甚事,您要是还有需要,尽管吩咐!”
白铁英笑着答应后,便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将她等了半天的十几人请到了一边说话。
不多时,就见其中大半人都点了头,只有四个人在收了白铁英给的茶水钱后走了。
“劳烦诸位久等了!”
白铁英重又走回客店正门,微笑扬声道:
“如今我要找的人已经来到,便请大家与我共同将掌柜请出,听他说说这府城之水到底是何深浅吧!”
吃了半天,又唠了半天的路人们,一见热闹终于来了,便纷纷抻长了脖子等着。
可只有店里的伙计们冷脸看着外面,掌柜却一直不见踪影。
白铁英见状便冲着曹大道:
“大伯,难道你们掌柜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不能教我了吗?
那他倒是早说啊,也省得耽误了大家这么长时间!”
曹大不知道他姐夫为什么装听不见,但是他刚才看到店中之人向后面走了,想必是去找人了。
于是上前答道:“白小娘子不也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吗?如今等等我们掌柜又有何不可呢?”
“大伯,您刚才把我从梦中叫醒,几次三番推荐贵店服务吃食时,不是说都预备着呢,马上就到吗?
怎么贵店掌柜明明就坐在柜台里面儿,这么两步都走不快了呢?”
路人们一听,口中便纷纷跟着附和。
“就是嘛!当咱们不存在呢?赶紧麻溜地出来,给个说法!”
“哟,掌柜的刚才不还挺有底气的吗?怎么这会儿想要做缩头乌龟了?”
“哈哈哈,难不成是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儿不地道,没脸见人啦?”
……
曹大一见路人发难,立刻不敢吱声了。
可他总觉得他姐夫就在里面阴恻恻地看着他,也不敢缩回店里,只能硬着头皮在门口站着。
可外面的人也就是快快嘴儿,要去人家店里拽人,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白铁英一见,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她搞这些,无非是想借着舆论给她自己出口气,顺便完成个小目标。
可因为人生地不熟,她只能让闲汉们去找些人来。
就这还有四个不同意接她这活儿的,剩下的九个也不知道能力如何,只能待会儿看效果了。
可耽误的时间长了,就有了弊端。
人处于生气暴怒,无法控制,或者说不理智的时间,一般在一刻钟左右。
如果刚才自己能一鼓作气,那掌柜还真可能比较容易陷入彀中。
但是那时的自己是没有人身安全保证的,总不能来个原地消失术或者大变活人吧?
就更别说听到他说“府城水深,要用舟楫送一程”时,自己还突然“灵机一动”了。
如此一来,虽然错过了他最生气的那段时间,但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既然自己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那就得接受人家的“棋高一着”。
他现在“躲在里面不出声”,无非就是想用“彼竭我盈”的手段。
更甚者,还可能找了什么人来给他撑腰,给路人施压,给自己好看。
哼,那又怕什么呢?
当自己这会儿就花出去二十多两银子,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掌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虚,又为什么这么难请。
我确实没什么面子需要你顾忌的,但大家的面子你总要给的吧?
难道你们客店打今儿起就关门歇业了吗?”
白铁英说完这话,不知道有没有气到掌柜,但路人们又跟着议论起来了。
“小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有些人呐,精明得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本就心虚的事儿,他敢应吗?”
“听说这掌柜的‘本事’可大了,把过往住宿的人坑得那叫一个惨啊!”
“诶呦,你这个实诚的,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哈哈哈哈哈……”
……
掌柜为了面子,也为了有交代,不能离开店面。
可这些话就一句句地往他的耳朵里头钻,紧攥着的拳头把膝盖上的衣裳都抓出来了两团褶子,也只能当听不见。
心里一边骂着“小贱人”,一边盘算着自己请的人该到哪儿了。
“游掌柜,店内为何如此喧哗啊?”一个声音突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