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不断有离散的城卫军前来投奔,云绫只得驻军绵州城,日夜整军以备战事。
这日,她刚刚巡查完大军的训练情况回到刺史府,燕十七就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屯军广汉县的尚从义收拢西羌残兵万余正向德阳城进兵,似有争夺之意。
云绫听罢不由蹙眉,德阳城乃是德州治所,虽在腹地,城防也还算不错,尚从义区区万余残兵怎敢如此?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成都的傅昭玟将有大动作,尚从义不过是来打前哨的。
德州是绵州通往成都的最后的一道屏障,傅昭玟想要争夺也不算多让人意外。
不过天机门的眼线并无消息传来,是以她也不能确定。
于是,她当即让燕十七传讯,命正在德阳北面二十里整训新军的赵泰火速赶赴德阳城接管城防。
赵泰麾下有一万兵马,据城而守,料想尚从义也是无能为力。
待燕十七去后,她快步走入议事厅,取过舆图细细查看,心中不断推测着傅昭玟的真实意图。
看着看着,她便觉出了味儿来。
眼下她和傅昭玟都在整合兵马,益州各处总体还算平静,唯有遂州尚有战事。
遂州位于绵州与江州之间,孙怀义正奉命率两万玉麟卫攻伐此地叛军。
而傅昭玟占据资州、泸州,可以直接发兵攻打江州。
江州,正是将叛军关在益州群山之中的一道锁,此地若为叛军攻陷,对彻底平定叛乱殊为不利。
“莫非,傅昭玟是想声东击西?”
云绫正呢喃间,燕十七快步而来,手中还握着一封书信。
“姑娘,方才有人将这个送来。那人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是谁。”
闻言,云绫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不由轻轻挑眉,笑道:“十七,故人相邀,我出去一趟。”
说罢,她收起书信,取了凤鸣剑便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见状,燕十七放心不下,忙道:“姑娘,让我陪您去吧?”
却见云绫脚步不停,只摆摆手道:“好好看家,姑娘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绵州城外十里小树林,云绫信步走入其中,眼神四下扫视,却未见那道身影,她也只得耐住性子等着。
片刻后,身后银铃清脆,一缕香风由远及近。
云绫转身看去,正是那鲜衣赤足、魅惑众生的人儿来了。
“可是等久了?”左湘儿停住脚步,笑盈盈地问道。
云绫轻轻摇头,上下打量一番左湘儿,笑道:“今日约我前来,可是又要卖了那傅昭玟哩?”
“说得这般难听。”左湘儿不满地撇了撇嘴,旋即又道:“不过,奴家爱听!”
二女相对而立,默然片刻,左湘儿忽而正了正神色,徐徐道出了傅昭玟的谋划。
云绫听罢,暗道果然如此,随即又注意到了旁的信息,蹙眉问道:“无极宗山门在荆州?”
“不错!”左湘儿颔首,回道:“我知你在意什么,无极宗并无掀起叛乱的实力,否则也无需依附于傅昭玟。不过,若是傅昭玟打通了江州,那便两说了。”
闻言,云绫微微颔首,抱拳谢过一声就欲回转绵州。
见状,左湘儿出声叫住了她,轻声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云绫并未转身,只微微侧头回道:“尚从义出兵之时我便猜到傅昭玟或许是想声东击西,还要多谢你送来了准确的情报。”
闻言,左湘儿面露苦笑,摇头道:“果然呀,用兵一道上我始终差了你不止一筹。”
“各人自有擅长之处,你又何需事事与我比较。军情紧急,你多保重,告辞!”
望着云绫远去的背影,左湘儿叹息一声,也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消失无踪。
回到绵州后,云绫立即吩咐燕十七去将众人叫来,她则俯身查看舆图,盘算着救援江州之事。
不多时,留在绵州城的诸葛逊、云绾、燕十六、王崇义、诸葛琮便到了。
云绫示意众人入座,一面查看舆图,一面徐徐说道:“叛军以谢远为将,发兵五万图谋江州,诸位以为我当如何?”
闻言,众人彼此对视一眼,一时无人接话。
眼下遂州未下,绵州通往江州的道路并不通畅,要救援江州并非易事。
片刻后,诸葛逊率先开口道:“自绵州前往江州,最便捷的乃是水路,沿涪水而下可直趋江州。但遂州拦在当中,叛军必会封锁水面,急切难图。”
这一点云绫在查看舆图时便已知晓,是以只是微微颔首,并未接话。
见状,诸葛琮眼神一动,起身环视众人,最后迎上云绫的目光缓缓道出了心中的谋划。
叛军拥兵二十万,除却驻守各地要冲的兵马,成都城内至多只有十二三万。
如今,叛军又分兵五万攻打江州,行程近六百里。
江州庞仲明曾数次击退叛军,又背靠荆州补给无虞,完全可以坚守上一段时日。
是以,与其冒险穿越遂州赶去支援,不若直接兵围成都,行那围魏救赵之计。
待诸葛琮说完,在场之人俱是眼前一亮,云绫亦是垂眸思索此计的可行性。
片刻后,她忽而抬眼看向王崇义,问道:“成都城内可还有玉麟卫探子潜伏?”
闻言,王崇义当即抱拳回道:“傅昭玟攻占成都时便针对我玉麟卫进行了清剿,不过还是有十七个兄弟躲过一劫。”
“设法联络他们,让他们做好内应的准备,在必要之时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喏!”王崇义抱拳领命。
云绫又将视线扫过众人,朗声道:“诸君下去后立刻整军备战,三日后待谢远所部走远,立即兵发成都!”
“喏!”
待众人退去,云绫又唤来燕十七,吩咐道:“大军围城,谢远必然回援。你请上你师父一起去找孙怀义,命其荡平遂州叛军后,寻机南下截击谢远归军。”
“是!”
燕十七应了一声便欲去办,却被云绫拉住。
她不解地看去,却闻云绫又道:“谢远毒功了得,去之前可寻药王前辈讨些解毒防毒之物。”
“姑娘放心,十七这就去!”
随着军令下达,整个绵州城都陷入了紧张的备战之中。
在此期间,谢远所部的动向也不断被天机门的眼线送回,让云绫得以时时掌握。
除此之外,德阳城下,尚从义只象征性地攻了一次城便偃旗息鼓了,终日窝在营寨里毫无动静。
赵泰将情报送回,数次请命出城野战,皆被云绫否决。
大战在即,任何一份力量云绫都不愿浪费,与其让赵泰所部万人与尚从义野战,不若等大军南下时顺手解决了。
就这样,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根据情报,谢远所部已抵内江县,而遂州也为孙怀义彻底平定,其部稍事休整便会南下。
于是,云绫也不再等待,尽起十万大军,以王崇义为前部,兵锋直指成都。
而此时驻军德阳城下的尚从义在云绫和左湘儿的联手之下,竟毫无所觉。
当日夜里,尚从义正在帐内酣睡,忽而喊杀声大作,他一个激灵自梦中惊醒。
“来人!外头出了何事?”
他一脸怒气地喝问出声,帐外却无一人应答。
他心中没来由地一慌,快步走出帐外,入眼却是一片火海,以及在烈焰中呼啸而过留下无数杀戮的骑兵黑影。
夜袭?!
这个念头将他剩余的睡意尽数驱散,他不及多想赶忙钻回帐内穿戴甲胄。
就在此时,帐帘轻动,清脆的铃音在一片喊杀声中分外独特。
尚从义手上动作不停,一面回首看去,正见左湘儿款款而来。
“敌军夜袭,圣女快快出营躲避,尚某自会召集亲兵与周军死战!”
闻言,左湘儿却是不为所动,笑盈盈地接近到尚从义身后,娇声道:“你的亲兵怕是来不了哩。”
尚从义猛地动作一顿,立时想到了今夜的不合理之处。
他不是战场新手,自也有防范敌军夜袭的布置,然而周军仍旧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入了大营。
自他惊醒后,左右更无一人,往日寸步不离的亲兵护卫一个都不见。
思及此,他心中一惊,唰地一下转身抽出腰刀,瞪着左湘儿道:“是你?!”
“还不算太笨哩。”左湘儿掩嘴轻笑,丝毫没将尚从义手中的腰刀放在眼里。
“你为何如此?尚某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缘何害我?!”
闻言,左湘儿一脸哂笑地看着尚从义,幽幽道:“谁教你是傅昭玟的人哩,奴家只是针对傅昭玟罢了。”
话音未落,却见左湘儿身形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尚从义身后。
不待尚从义反应,其蓄力已久的一掌就拍在了前者后心上。
尚从义只觉后心一痛,旋即一股冰寒彻骨的真气闯入体内,寸寸冻结着他的经脉。
他十数年苦修得来的真气在这股真气面前竟毫无抵抗之力,节节败退,最后竟被一冲而散。
与此同时,他被掌力拍得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前扑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自口中喷出。
“饶命······圣女殿下饶命!”
尚从义以手撑地,一点点向后挪去,口中不断讨饶。
左湘儿哂笑不止,摇头道:“别以为奴家看不出你心中那点龌龊心思,从你有那个念头起,你在奴家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罢,她踏前一步,掌中寒气升腾,隔空一掌拍出,掌影有如实质,正中尚从义心窝。
尚从义哀嚎一声,口中鲜血喷涌,登时倒地不起,手脚抽搐一阵后便再没了动静。
左湘儿轻哼一声,看也没看尚从义的尸首,抬脚便走了出去。
帐外,王崇义、赵泰各领兵马守着,见左湘儿出来也未留难,任其离去,只命人进去将尚从义的首级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