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三位男子席地而坐,一人低语,一人狂吼,一人细细聆听。仔细一看,这三位男子居然是同一个人,只是时期不同罢了。
低语者青年,狂吼者中年,不语聆听者老年。
“往事不可追!还不明白?”那狂怒之人叫喊道。
青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扯着中年男子的衣领,直接给了他一拳。愤懑不平道:“若真不可追,你又何必愤怒,何以作出此等拙劣不堪之像!”
最终,老年男子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人之所求,无外乎身前身后事。心不死,欲望就永不会停止,我们一生都处在自我批判的过程中,到了最后,居然弄出了三个自己,可叹,可笑!”
三人围坐一团,相视一笑,互相施礼。
“好走!”
“再会!”
“·······”
三人踏上了不同的方向,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使命。
他就是张仪,也称张子,是一个时代的天才,说其为天才似乎不足以彰显他的天赋,青年张仪无师自通,以肉体凡胎之身一步成道,在他成道那日,生灵同庆,甚至有远古神灵来为他庆贺。
因为他成的道太过骇人,乃万古轮回之道。
在他成道后,他对这一副通天修为不屑一顾,直接将其抛弃。自视甚高的他看不上这一份修为,他要成仙,他要达成从未有人做到的事情,那便是——一步成仙!
凡人悠悠三百年,一晃皆成空。无数修士大能尽数来此,想要收张仪为徒,张仪全都婉然拒绝。
在这些年间,他将凡间的所有情绪都体验过了一遍,最让他印象至深的:便是爱情。可不知为何,面对自己的妻子时,他常常有种疏离感,他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道不全则心不生,心不生则道不成。
为了自己的道,也为了好奇心,张仪更加深入其中,不可自拔。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爱不是一条大道,而是最朴素至臻的感情。等他明白过来时,妻子已经老去,若他在此时动用灵力,便能让妻子身心永驻,他犹豫了。一旦动用灵力,他的修为便是成道,他就再也不能一步成仙了。
最终,张仪淡漠了自己的感情,看着妻子在他怀里默默离去。
起初,张仪并不在意,他是天地间的瑰宝,是最奇特的人。所谓小情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可后来,这份感情居然成为了他修道过程中最大的阻碍。
他遍览古籍,那些声名显着的大修士都未受感情之扰,张仪也不想自己深陷其中,便选择了遗忘,他忘掉了一切,打算重新开始。
可这老天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如轮回中,妻亦随之,张仪睁开双眼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之前之后陪伴了他三百年的妻子。
这一世,张仪没有再研究什么道法,而是一心一意的过好这辈子。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选择给妻子续命。
想他张仪,天才如此,可却沉浸于这些情情爱爱之中,岂不太过可笑?在无奈自嘲声后,张仪开启了他的第三世。
三世九百载,张仪还是没能彻底看清楚自己,他不懂自己的道心为何已经不再纯粹,难道就真是因为这一份情情爱爱?这是困扰了张仪一辈子的疑惑。
九百载后,这一次的张仪没有再入轮回,他当然可以继续一步成道,可这并不是他所求,既然做不到,那还不如死去。
在他的灵魂即将彻底寂灭之时,一位仙人脚踏紫霞而至,那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她所穿所配尽是这世间最奢华之物,她举手投足间都冒着滚滚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而这位,正是张家仙人——张巨富。
“你这一生,到底是在纠结什么?本座不明白!”张巨富轻轻开口,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遗憾。
可以说,张仪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最寄予希望的后辈。
可似乎是天道捉弄,困住张仪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感情,而是他自己的执拗。许是张仪的天赋太过恐怖,或许就连老天也不想他成仙吧。
张巨富出手,将张仪妻子的灵魂带出,赐予了其妻一副不死的肉体,又用仙力护住其妻灵魂,张仪闻之欣喜不已,这样便可两全其美,既不用强行突破,又可以一直陪伴,实在大善!
这个结果并不能让张巨富满意,只能说是无奈之举,张巨富已经看到结局,未来的张仪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隐患,他的无痕道心正在渐渐演变,也许是仙人的干预,使得道心的裂缝更大了一些。
百年后,张仪千岁之时。
他的头发已然花白,昔日挺拔的身姿也在渐渐佝偻,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他那明亮的眼眸。
张仪握着妻子的双手,女子容貌依旧,温婉大方。妻子并不知晓张仪的不凡,但在他的眼里,张仪就是她的英雄。
千岁。
张仪漫步院中,天降大雪,有瑞兽麒麟二尊来为张仪庆贺。他起身相迎,拄着拐杖,有气无力地问道:“有何贺?”
二尊瑞兽齐齐开口:“大人请看!”
“哦?”张仪看向脚下,原来,他每行一步脚下便出现一座座大世界而他起身相迎瑞兽,刚好走了九百九十九步。
而余下的这一步,张仪需要用一辈子来走。
张仪裹紧衣裳,缓缓走回屋内,不知不觉间,他的身形已不再佝偻,身姿依旧挺拔,他的修为,已经是近仙巅峰。
仅差一步,他就可成仙。
张巨富本想交给张仪一些具体事务,以此来提高他在张家的地位。可张仪不太想掺乎这些,他精通三家之道,当然看得出来张巨富的用意,一旦同意,恐怕就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当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张仪并不惧怕一切的蝇营狗苟,可他的妻子却只是一个凡人,他行事不能无所顾忌。
可就在三年后,妻子却失踪了。
张仪虽不知是谁的手笔,但他所修乃是大道轮回,从轮回之中找一个凡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张仪起初并未太过惊慌,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深入轮回却探察无果时,张仪终于慌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紧张,第一次手足无措,差点连自己的惊世修为都忘记了。
轮回,轮回,轮回中为何不见此人,为何会被从轮回中抹去。难道说?她非她?
一个个恐怖的猜测在张仪脑海中徘徊,若他猜的不错,能有本事把人从轮回中抹去的,也只有是仙人了。
在张仪的视角里,一直陪伴他的妻子其实是一个假货,是一个人造人,那真正的妻子在何地呢?
在轮回中!张仪坚信她一定在轮回中,没有人能彻底磨灭历史,只要她存在过,就一定会在历史中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只要能找到一些线索,就能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寻到妻子。
那时的她或许已不再是她,可他却依旧是他。
张仪的道心彻底澄澈,一直埋在上面的阴霾也被一散而空,他从此刻开始,才算是真真切切做回了自己。
沿着一些蛛丝马迹,张仪越走越远,最终寻到了一座青山,这山很普通,既不秀丽,也不巍峨,山门口挂着一个手写的牌子,号曰清凉。
张仪大步走入其中,可就在迈入山门的那一刻,他居然灵力尽丧,道果不存,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他居然被压制了。
他难以置信,想要摆脱束缚,就在即将成功的一霎那,他看到了一个影子,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张仪没有犹豫,任由清凉山束缚,大步朝前走了上去,他知晓,自己来对地方了。
堂堂张子,拘泥于世间情爱。这何尝不是一个遗憾。
可这也是一个天地大局,设局者乃是道,只要有求于道,便只能成为道法的棋子。
于张子而言,其妻已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看得透,便成仙。看不透,便陨灭。
诸多世间万法,就看你是不是那个有缘人。
这是道法自张仪一步成道后便设下之局,局散则心成!
······
······
······
朱元界眼神淡漠,一道气息将眼前黑气锁定,手拿大日之枪,直直向前轰去。一声剧烈爆炸声后,黑雾渐渐散去,留下一地尘埃。
朱元界有些疑惑,这与他的感应,似乎是有些格格不入,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浮现。
“你在做什么?”赵武灵好奇地问道。他在机缘巧合下误入一地,偶然间看到了一位隐藏在黑影之中的身影。
而此人正是刘长心心念念的水浊。
水浊认出了赵武灵,他知晓赵武灵的难缠,能不打尽量还是不起冲突,可没曾想,赵武灵眼中好战之火逐渐燃烧,感觉瞬息之间就会打起来。
单打独斗水浊当然不怕,可他还有没做完的事,一些阵法锚点尚未布置成功,此时的他还不能打架,一旦分心,就很有可能导致大阵倾斜,以使计划失败。
“等等!”水浊平静说道。
“哼。”赵武灵才不拖延,一把长枪直逼水浊心口,他早已看出,这个人一定没憋什么好屁,行事鬼鬼祟祟且隐藏气息,身上还隐隐有种令人讨厌的气息。
水浊没料到这赵武灵竟会如此没脑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他。可他不能动,站在原地默默挨了这一枪。
“为何不避!”赵武灵凌驾其上,疑惑发问。
“我避你个鬼!”水浊在心底怒骂道,明明就剩下几个呼吸的时间了,突然出现了一个赵武灵来搅局,让他的心态有了些许的爆炸。
要说这第一枪他还可以扛着,这凝聚气势的第二枪就让他有些发怵,若是不避,会死!水浊强忍着痛苦,断开了法阵的布置,一闪身便离开了此地。
“真是个胆小鬼,一点不痛快!”赵武灵轻轻摇头,也随即离开此地。
待到他们都离开后,张仪的身影渐渐出现,只见他大袖一扫,便抹去了此地的全部痕迹。张仪感慨道:“贼心不死,可开门迎贼否?”
“不可不可!还是稳妥些。”张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将此地清理干净后便默默离开。
而另一边,张景和周百味借助阵法,简单在空中暂时驻留,二人也得以窥探此地的全貌。
若没看错,这片无灵之地居然是一个大龟壳,上面密密麻麻的纹路代表着一条条河流,一块块大陆正是龟甲上的鳞片所成,而一道道硕大的阵法将每一个鳞片分割。
张景他们所在的那一片硕大大陆,仅仅是鳞片之一而已,这里比他们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周百味好奇问道。
张景指了指天空,此地规则再次转变,一个个绿色大字浮现,此地要求存活者要拥有十个以上的信物,不然就会被抹杀。
他们两人,也就是说要杀够二十个人,但是无论你杀的那个人拥有多少个信物,在他死后就只会掉落一个。
也就是说,本来可以活下一百人,经此一役,或许能活下的连五十人都不到。
“我们必须快些抢夺信物,不然可能就再也收集不够二十个了!”张景有些紧张地说道。
但张景还不是太担心,毕竟有周百味在身边,他用灵阵辅佐,击败敌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正在张景得意之时,一道道大阵在其脚底浮现,他们所有人都被打乱分开,大阵强行规定,只能一人打一人!
“怎么还有这种坑人大阵!这真的是人脑能想到的吗?”张景不禁吐槽。不知不觉间,他与周百味相隔已有百米,无论他怎么跨步,二人都无法接近。
而百米这个距离,也刚好是张景演化大阵的极限距离,也就是说,张景无法给周百味使用演化大阵了。
这个距离把握的也太好了,张景不禁吐槽,这一切似乎都像是算好了的一般。
周百味尝试轰出拳风,但距离不够,有效攻击无法蔓延到此处。周百味摇了摇头,一副无奈样。
张景看了看手中的信物,一块绿色玉佩,刻着一张笑脸,可张景不仅笑不起来,正相反,他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脚底的土地不断在流转,宛若细沙在渐渐蔓延,大地不断被改变,张景与周百味相隔越来越远,直至被彻底分开。
“一路保重!”
“保重!!!”周百味挥了挥手,她不太想分别,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张景没有什么坏心,这次一别,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张景修为不高,恐怕很难自保。
周百味心中弥漫着一丝丝不可觉察的悲意。
张景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