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卫云侯府书房依旧烛火未熄。
宁错近来很忙,榆帝南征之令已下,主帅自然是如今取代玉国公驻守在南疆的梁国公,而他这个天子近臣被点将派往协助梁国公。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名为副将实为监军,令人玩味的是推荐他的人居然是新晋的太子殿下。
朝堂多算计,萧辰这一手,显然将湖水搅得更浑了,满朝诸公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局势未明个个滴水不沾身,只恭维着说着场面话。
宁错头疼的拧了拧眉心,雄狮正当壮年,幼狮却已经长成爪锋牙利……
有道是比皇宫更危险的地方是东宫,前太子萧元便是血淋淋的例子,他可不想过早站队,原先他自是很有底气不搭理梁家,但玉氏一案他坐壁上观到底落了把柄。
“无欲则刚啊~”宁错悠悠一叹,但好在,此事非鱼死网破谁也不敢挑明,他倒也还不至于太过被动。
思忖间,一道倩影打断了他的思绪。
“侯爷,”琴衷端着木托曲膝行礼,“这是夫人令厨下做的宵夜。”
宁错微微颔首,“放下吧。”
言罢便继续埋首案牍,过了片刻,宁错抬头眉头微蹙,“还有何事?”
琴衷眉眼低垂,指尖缩了缩,轻声道:“夫人……让奴婢……留书房侍奉……”
宁错微怔,片刻便明白过来,多么熟悉的场面……
琴衷半晌得不到回应,壮着胆子抬眸偷瞧一眼,只见宁错并不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悲伤与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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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城茶馆
沈卿倚窗而坐,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陶家兄弟的马车方才经过。
对面的祁商见沈卿一副观光的姿态,耐不住开口道:“世家子便是如此,不管内里多少龃龉,在外头都不会显露出来……”
糟糕,祁商心头咯噔一下,嘴快了,这不是连带沈将军一起骂进去了?
沈卿未体察到商洛忐忑的心情,认可的点点头,“但也不能让他们一直端着兄友弟恭的做派,就这么办完事回安国去。”
祁商见沈卿并无感到冒犯,暗自松了口气,识相的当个捧哏,问道:“将军接下来有何安排?”
沈卿指尖颇有节奏的叩击桌面,“陶记商行大掌柜近来不是一直找薛主簿套近乎么?”
祁商点头回道:“按将军吩咐,薛主簿一直推脱不见。”
“是时候了,让薛主簿去接触吧,”说着沈卿瞟了眼身侧,“你也去,跟着学学怎么待人接物,多听多看少说话!”
黑子连忙点头称诺,知道这是女郎抬举,给自己历练的机会!
沈卿勾勾手,祁商会意侧耳倾听……
“吩咐下去吧。”
“这……”祁商有些迟疑,“筹码是否分量轻了些?”
“那就要看陶大掌柜是为他自己而来,还是为他主子而来。”
祁商若有所思,是啊,国主与满朝诸公的利益尚不能一致,况一家奴乎?
侍立在旁的黑子亦有所明悟,他不懂朝堂的派系林立,单以沈府论,家生子也论资排辈分三六九等,只是女郎方才杀伐决断的模样好似变了一个人……
待祁商领命离去,瞧黑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拧巴模样,沈卿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奴……奴……只是……只是觉得……”黑子被唬了一跳,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好半晌才恢复语言能力,组织好措辞,“女郎近来处事与平日很是不同。”
啧~外人不能体会,但到底瞒不住身边旧人,但沈卿早有腹稿。
“沈氏百年望族,嫡系子女自幼浸染韬略,自有城府,不过是往日在闺阁中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此言真假掺半倒也不能算胡扯,沈二少前世在名利场上划水多年,不过是背靠大树是以恣意任性,不代表他真的菜!
“至于行事作风……”沈卿再次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吾已不是江湖游侠,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国战,不用讲武德。”
所以,纵使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也要你死在永州!
黑子莫名打了个冷颤,不知深冷寒意从何而来。
“放宽心~”沈卿回首弯起嘴角笑道,“吾永远是你家女郎。”
黑子醒过神来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