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大殿内。
殿内雕梁画栋,金丝楠木的立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却也驱散不了此刻弥漫的紧张压抑氛围。
古月无双高坐龙椅之上,脸色阴沉似水,突然猛地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阶下的英莲与英妙狠狠掷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茶杯在二人面前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
“荒唐!简直荒唐透顶!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英莲、英妙,你们两个简直胆大包天!如此重大之事,竟敢不先向朕通报,就擅自做主。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王法?要不这皇位,干脆让你们英家来坐好了!”
古月无双怒发冲冠,愤怒至极,脸颊因气血上涌涨得通红,甚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年过半百,半生为江山社稷操劳,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再不复年轻时的强健。全靠乾坤诀的滋养,才不至于疾病缠身,但即便如此,也已着手筹备传位于太子之事 。
“陛下,龙体为重,切莫动怒啊。”付荷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低头哈腰,谄媚劝道。
“滚一边去!”古月无双却丝毫不领情,猛地一脚踹出,将付荷踹了个跟头 。
“哎呦。”付荷尖叫一声,跌了个趔趄,他见势不妙,顺势借着这一跌,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英妙与英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忐忑,随即一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天机阁遗宝,对当下局势极为关键,绝不能让这等重宝流落民间,必须收归朝廷,于是微臣才铤而走险。这一决定是微臣一人所下,与英妙宰相无关,恳请陛下责罚。”英莲俯身伏地,重重磕头说道。
“哼,英莲,莫要以为你战功赫赫,朕就不敢惩处你。朕当然清楚天机阁遗宝意义非凡,可你竟用乾坤诀去交换,简直是本末倒置!乾坤诀难道就不重要了?在你眼里,乾坤诀是路边随手可得的小说话本吗?”古月无双强压心头怒火,坐回龙椅,厉声喝道 。
“陛下明鉴,微臣自然深知乾坤诀乃皇室秘宝,绝不能外流。所以此次交给子环的乾坤诀,实则是赝品。”英莲一字一句,语调沉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哦?赝品?”
古月无双浑浊的双眼陡然闪过一丝锐利精光,原本涨红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语调也随之放缓。
“呵呵,既然是赝品,怎么不早说?英莲啊英莲,你不愧是朕麾下最厉害的将军,足智多谋,遇事决断。快快请起,你们二人还跪着作甚,都起来,起来。”
刚刚还怒容满面的古月无双,此刻已然怒气全消,脸上堆满了笑容,还伸手虚抬示意。
“谢陛下!”英莲与英妙双双从地上起身。
“此番你们二人巧用赝品,换得天机阁遗宝的下落,做得不错。但这行动一旦展开,子环的身份怕是很快就会暴露,咱们埋在三圣地多年的这根暗线,就这么白白舍弃了,实在可惜。不过话说回来,暗线日后还能再埋,可天机阁遗宝不容有失,必须尽早收回……”
古月无双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厉,而这丝狠厉背后便藏着一个玩味的微笑。
“英莲将军、英妙爱卿,此事干系重大,若子环身份暴露,极有可能危及朝廷,必须妥善处置,你们可明白朕的意思?”
古月无双轻抚胡须,目光深邃,静静地看着阶下二人,语气平淡却又暗藏深意。此时,殿外一阵寒风吹过,雕花窗棂发出“嘎吱”的声响,更添几分诡谲。
“陛下的意思莫非是……”英妙几乎瞬间便领会了古月无双话里的意思,当即浑身一颤。
英莲也是双拳紧握,抬眼望向古月无双,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哈哈!”
古月无双看着两人的反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两位爱卿,何必如此忧心忡忡?你们这段时间为朝廷奔波操劳,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英妙爱卿,这次收缴天机阁遗宝的行动,你就别参与了,回府好好休养一番。瞧你这脸色,实在难看。朕回头就派人给你送些上好的补品,你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古月无双语气轻松随意,但英妙听了这话,脸色却愈发难看。
此时,御书房内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不定,好似随时都会熄灭,映衬着英妙灰暗的脸色。
“多谢陛下关怀。”英妙躬身行礼,声音几近哽咽,眼角已然泛起泪花。
“陛下,那我……”
“欸,朕的得力战将,这点小事,哪里需你费心。你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全力突破窥天境。早日突破一天,京城便多一分安稳。至于天机阁遗宝的事,朕自会派人处理。你只管安心闭关修炼。待这批遗宝运回京城,朕再召你们前来商议如何处置。”
“可是……”英莲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古月无双不容置疑的表情,英莲无奈,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臣遵旨。”英莲无奈闭眼,抱拳鞠躬领命。
“呵呵,既然两位爱卿都明白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朕也乏了。”古月无双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英妙与英莲再度对视一眼,心知此刻多说无益,只能抱拳高声道:“微臣告退。”
说罢,两人转身,踏步离开了御书房。
二人前脚刚迈出门口,古月无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鸷。
“付荷!付荷!”
“哎哟,奴才在呢,陛下您唤奴才何事?”付荷连滚带爬地跑到古月无双身边。此时,御书房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古月无双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仿若寒夜中的猛兽。
“去,宣地云、玄寺、黄杉即刻上殿。”
“遵旨,奴才这就去。”付荷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
“哼,英家,没让你们动手,已经算是朕对你们的仁慈了,希望你们不要不识抬举……”古月无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另一边,英妙与英莲离开御书房,天色已暗,铅云低垂,好似要将整个皇宫压垮。
寒风如刀,割在两人的脸上,他们的身影在宫墙之下显得是如此渺小孤寂。
二人来到宰相府,倏一走进庭院的凉亭,英妙便双腿一软,瘫坐下来。庭院里,几株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残败的枝叶在地上凌乱散落。
“莲儿,你可听出了陛下的意思?他这是要派人去杀子环啊!”英妙痛心疾首,心如刀绞,欲哭无泪。
英莲叹了口气,坐在英妙身边:“二叔,我也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决绝。可我细细想来,他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身份。你不是不明白,倘若当真让三圣地知晓了子环的身份,所有人都得遭殃,尤其是你我在内的英家,更是罪魁祸首。若有一天,真被三圣地知晓了子环是英家人,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子画和婶婶们……”
“难不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英妙哽咽的回答,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年轻时的风范,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垂髫老人。
英莲望着英妙如今的模样,也是心酸至极,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叔,如今的子环,怕是已经走投无路了,任谁都无力回天。陛下不会放过他,三圣地更不会放过他,他的存在,对双方而言都是巨大的隐患,咱们只能听天由命,倘若子环真被三圣地抓到……”
“都怪我,当年若不是我自作主张,把他送去圣坛,答应陛下搞什么杜鹃计划,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他娘啊!”英妙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当年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到了晚年却要付出惨痛代价。
“二叔……”
英莲抬手轻轻拍了拍英妙的肩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人至老年,愈发思念孩子,实乃人之常情。
可对子环来说,这一切太过残酷无情。
或许从他被送进圣坛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了一枚弃子 。
这一刻,英莲的思绪飘远,想起了自己那面容已渐渐模糊的弟弟,以及他曾经说过的话。
此时,一阵冷风穿过庭院,吹得亭角的风铃发出清脆却又透着凄凉的声响。
“也许真如现现所言,这就是我们英家人,一生都摆脱不掉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