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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全场瞬间静了下来,场上的嘈杂声随之陷入沉默。

杨论并未料想到,这从前自己掌控其中的百姓,聚集到官府时,竟然敢真挚地对着县令大人出手。

而与那位哥哥共处的同伴们都没想到,他们在权衡如何让局势进一步升级之时。

竟然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英雄,挥舞着手里的武器直接朝着县令的位置打过去。

空气凝固了那一刻,双方均对这一突发变化感到茫然失措。

但这场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随着那扔下长杆的人回头再次望向身后的人群时,全场又一次变得活跃。

那位回头的人是在寻找究竟谁在此刻,背信弃义,在危难之际对他的计划下了毒手。

在他瞪着眼睛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料到,他转身凝视那个奸佞小人的举动,却在后方伙伴看来,变成了他呼唤众人为之奋勇冲锋的号声。

于是乎,那些情绪早已沸腾到了极限的老百姓,在那一刹便将心中积蓄的所有怒愤喷薄而出。

他们手举着农具,直捣这作为分界最后壁垒的位置。

眼见情况持续如此,恐惧已深深击溃杨论。

面对他原先那几句话的高大誓言现在失去任何影响力的情况。

在百姓的冲击同时,本能使这位过往的权力顶峰者如同无家可归的野犬,慌乱之下潜藏进了书案下的角落里。

就在杨论跪伏之际,伴随着他身旁的巨大声响四起。

这就是农具打击之前坐过的椅子、与书桌上物件接触产生的响声的喧嚣。

这纷扰的场景并未因杨论隐藏于暗处而停止——尽管厚重的书案带给他片刻的时间喘息,但也仅此而已。

紧随其后,当百姓们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将书桌周围所有物品击得七零八落,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喊,随后杨论以为的避难所就被前面几步远的老百姓掀翻在一旁。

阳光随着书案的消失重新在东方照耀,正照在他脑袋旁边最明亮的方向,为他的脸镀上一抹耀眼的光线。

在这无数双眼愤怒注视之下的县令,在太阳下暴晒,脸庞的扭曲和狡猾在此显得尤为清晰,尤其是他为了逃避那恐惧所采取的那副猥琐的姿势,几乎抹去了他曾拥有过的高高在上、官威如山的一切。

此时,俯在地面,以惊惧的眼神环视四周的人,他简直如同一只四处躲藏的野犬。

而在直视强烈阳光的一刻,他长时间处在漆黑中的眼睛受不了这种 ** ,两道晶莹泪水直接流了下来。

杨论自然而然伸手试图遮挡刺目的日光。

但是这样的行动让他的动作变得更有几分老鼠般的猥琐和惊吓。

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仍旧穿戴齐整,帽子也尚未滑脱,但此时此刻,在生与死的边缘,在这众多农具对准他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的一切弱点已将他过往的所有威严和权威,彻底冲洗干干净净。

而这名曾是无比跋扈的县令,所有维持在他心中的秩序与权威,在这一瞬被他自己亲手投进了废纸篓。

杨论本能的生命渴望让他抛弃了一切尊严,此刻,过往的一切宝贵已被他视若粪土,唯一的想法便是不惜一切地为自己保住最后一条命。

可以说他现在低微的样子,已经近乎对着周围所有的村民磕头求情了。

但此时的他,并不曾选择在众人面前扑通扑通地连磕数次来获得宽恕的方式,并非坚持着他读书人的风骨或县太爷的架势;只是这位长久高人一等的杨县令,在欺侮百姓多年之后,早已不屑将眼前的这群下等人放在眼里。

长此以往,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势早已深入了他的骨髓,即使此刻生命悬危,内心深处的高贵仍旧使他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无法想象出要向村民屈膝的事情。

现在的杨论就像是长久养大羊群的老牧师一般,忘记了就算羊群离开围栏也能找到食物生存。

而这时,杨论尽管装得非常可怜,泪如雨下跪地请求,也确实让旁边的村民们有所震惊。

但对这些已经意识到无路可走的百姓而言,当看见杨论这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戏剧表演时,多数表现出的是冷嘲心态而不是同情心。

村民们的眼神像是观看了一场猴子表演一般,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杨大人,你的改变未免过于快速。

就刚才,你还以大明的法律为手段对我们施压,并扬言我们这些人都要承受相应的处罚。

但是,现在摆明棍棒在前,为何您不再提及,那些可能马上夺走我们的性命的、所谓的‘大明法律’呢?

难道,在杨大人口中,所谓的法理还不如您杨论这个贼心之人,胆小懦弱,只有面对着我们的棍棒,大明的法则就会像消失在风中的鬼魂一般,远离这县令府吗?

难道您所说的法理只对强者有用,对弱势之民就束之高阁?您这‘大明法则’在碰到真真切切可以伤及命途的现实威胁时,立刻成了无根之草、浮云般消失不见吗?”

一位正好站在此地的一位百姓突然插话说。

他将手中的一根棍子放到了杨论的肩头,随之而动是半蹲的身体,和跪倒在地上的杨县令眼神交汇。

这个人当年正是盐沼地上开辟出田地的第一批村民之一。

当他注视着杨论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的是自己当年和哥哥整日不息疏通田地、驱逐盐渍的情景。

那时候,二人如同生活在地里,每天天还未破晓便已踏步农田之间。

好不容易返回家后,仅靠生吞几根野菜叶子便是满足,接下来他们又迫不及待前往水码头方向赶去。

因为对于明朝的京城,虽然会有夜晚,但江浦县的渡口永远都有货物进出,从不会停歇。

两兄弟抵达了码头,举起了沉甸甸的麻袋,周围摇曳的火光照亮他们的轮廓,和四周同样劳碌的劳工一起,将袋子从船上搬到距离约200步远的货车车厢。

夜空明亮时分,忙碌了一天的码头将由大明的军事人员接掌管辖。

此时,这对辛劳工作的兄弟才能有机会回到家,躺在舒适的床上,休息疲惫了一整天的身躯。

然而,兄弟两人倾注无数心血打造的土地,却那么容易地落入一群贪婪之徒的手中,通过卑鄙的方式来夺取它,并编织了一个“地已经归属他人”的 ** 谎言。

站在面前的男人清晰记得,当差役宣读着自家新开辟的荒地已被权贵李善所有那一刻。

一生劳作的兄长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在呼喊着世间不公、天地不平之后离世了。

那位从小养育长大的大哥,双眼满是憎恨,却没有阖眼离开。

并非不尝试过向李善寻求正义,但以他那双手无法自卫,不仅不敢对李善做出任何行动,甚至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看到他的庄园,或者与李善有任何正面接触。

在屡次遭李家人打手侵犯之后,他最终选择将内心的愤怒压抑下去。

长期的愤懑在心中凝结为巨大的 ** 幽魂。

事情一开始,作为饱受欺压,失去至亲的男人是最活跃的核心力量。

此时,看见导致自身人生悲剧的人站在此处,在经历了过量劳累导致腰脊弯曲的男仆,所有的仇恨全都聚集于手中的棍杖之上。

这位壮汉,这位大哥,我杨某人过去的做法确有不当之处,可并非皆因我一人之咎。

身为这个县长虽看起来有一定的权力,实际上,我处处被如同地头蛇的李善所牵制。

本意是邀请孙医师前来此地,以揭示李善的存在与行径之恶。

没想到半路冲出了一群人马。

现在,你们无需担忧,请相信我的承诺,既然大伙一致决定见证事实,我们就立刻整理所有关于李善的恶劣行为并将其转化为法庭呈上的证供。”

先前的言语中李善长是挽救自己的仕途的关键所在,现在眼看性命都堪忧,没有什么是他杨某所不惜放弃或牺牲的。

能够理解民间百姓的渴望和需求,主要因为他之前沉默了太久太久,他深知现今平民百姓和官府最大矛盾所在在于权力与私利的差距。

于是在这个时候,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存,他不得不做出弃小保大的选择。

言语间,杨论的手放在了自己肩上的棍棒上,企图将其拉开。

不过,他的说法并未立即产生效果,尤其是在那些深恶痛绝他的家伙面前,他根本无法使他们停下攻击的脚步。

“你那个狗官已经骗我们太久,现在又能期望对这样言行不一的人信任呢?”

这男人的话刚刚说完,身后的人群便随之起哄。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是再蠢之人,也明白不能再轻信对方天花乱坠的言语。

看着眼前的乡亲们仍然不愿上当受骗,杨论干脆硬下心肠,决定舍弃尊严。

“既然大伙对杨说之话已不再信任,那也免得继续空话。

若大家愿意配合,我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下承诺书。

只要你们愿意协助缉捕李善存并揭露其之前的不法行为,在我担任官职的时间里,我将保证不受任何追究此事所引起的小规模 * 乱,并对贡献者有所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