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士们的短暂训练之后,村民们应对恶党偷袭已经可以有条不紊,老人妇孺有序退到安全区域;壮丁们按照之前的划分到预定的位置或者指定武士的麾下结成队列。
可是在这有条不紊中,却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儿,在村落中的几个壮丁队伍中走着,在找着什么人。
“与平!与平!与平在哪里?我找他!”那个怀抱婴儿的妇女正是村长弥右卫门的儿媳妇,正找着自己的丈夫。
“喂!嫂子,你怎么还在这边!快去村子里圈的屋子里去啊!与平大哥他在南边的防线那边。你有什么事情?我跟他去说!你快回去啊!”正是跟冈部元信告知完山贼可能会从南边儿发起攻击的日吉丸。
由于村长和日吉丸的亲生父亲同名,而且,都是农民又混过小武者(小武者和小武士是两回事),日吉丸除了跟木下正三很有些共同语言外,也和村长弥右卫门关系不错,也因此称呼村长弥右卫门的儿子与平为大哥,儿媳为嫂子。
弥右卫门的儿媳抱着孩子,一脸忧色地对日吉丸说道:“诶呀,日吉丸,我早上开始就一直没见到我公公,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你能帮我找找,顺便告诉你与平大哥吗?”
“啊?”日吉丸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我会和与平大哥说的,嫂子你先回村子内围的屋子里,和大家一起躲起来,哈!”
日吉丸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村长儿媳,让她赶紧回屋子。
这时一队路过的壮丁里有人说道:“你们说村长?我早上有看见,他好像划着船去了对岸?”
“纳尼?!?”x2
“嫂子你先回屋子,我去南边儿看看……”日吉丸推搡着村长儿媳,之后往南边飞奔而去,可他没注意到的是,他那“嫂子”并没有听他的话回去,反而默不作声跟着他往南边走去……
同时,在村子内圈安置老弱妇孺的大屋子里,听父亲平藏和小男朋友又太郎的话,跟其他老幼妇孺在一起的阿叶也在四处张望着,寻找着阿林婆婆的身影……
……
不算多久,猪熊规之介带着剩下的恶党来到河流南岸,当即看到的是一个被拆得只剩下一半的屋子,那屋子的房梁上挂着倒吊着另一个恶党。
现在整伙恶党已经比刚才冷静了不少,并没有因为同类的惨状就有人失去理智,傻乎乎地发动攻击,不过,既然河流南岸已经没有人,那这几个屋子,就当做恶党们发泄怒火的工具吧!
况且,已经知道了对方在北岸有强大的弓道武士驻守,猪熊规之介傻了才主动攻击,进入和弓的射程范围,不如想办法迫使敌人出来,然后在和弓跟铁炮的射程之间,干掉那个弓道高手!
于是,猪熊规之介点起了一把火,那些领主和武士不是心善要帮那帮子泥腿子吗?那我当着你们的面,烧毁那些泥腿子在这边的屋子,我看你们能怎么样,会不会出来主动送死!?!
远远望见南边升腾起的浓烟,几个老妇人痛哭着从村子内圈的屋子里跑了出来,哭喊着。
屋子也在河流对岸的平次,就在从西北面防线支援南边的足轻队伍里,在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也在其中,“娘!别哭了,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个屋子,如果没撤过来,被烧的就不是屋子,而是我们了!况且平藏叔还有其他人不是都说了,会帮我们再起一个屋子的吗!?”
“那是我们住了大半辈子的屋子,是我们的心血啊……”平次的母亲流着泪说道。
“够了!能用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那些只是木头石头和土块而已!比那些更重要的是人,是人!人还在!我们还活着!屋子总能再起来的!娘!”平次头一次如此严厉地“忤逆”自己母亲,他母亲也不再哭嚎,只是点了点头,平次接着说道:“快,娘,快带着婶婶和姨们回屋子,千万别出来添乱!我们杀完恶党就准备起屋子,哈!”
“娘知道了,娘知道了……”平次的母亲应该是听清楚了儿子的话,不仅自己要回去,还劝着其他老妇人回去。
“孩子,你也要注意安全!”老母亲回屋子前最后说道。
“放心吧!娘,我会注意的。”
……
村子南边的河流北岸,惣构的内侧
“什么?你说爹不见了,最有可能在对岸?”与平吃惊地问着妻子。
“是的,今天我一直没找到公公,在给我们安排的村子内圈屋子也没有看见他,刚才才听别人说他可能去了对岸……”与平的妻子说道。
“他去对岸干什么?”与平急得到处乱走,另一边冈部元信教训着日吉丸:“你在搞什么?你不是说你在三河也是放过组头代的吗?你当组头代地时候允许妇孺出现在战场啊!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与平的女人送回屋子!”
日吉丸也很委屈,他自然明白对方说的对,他做组头代的时候也不会允许妇孺出现在战场,可是这次……日吉丸不得不说一声,他也不知道啊,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嗨……”
接着日吉丸对着与平夫妇,正要开口劝,却听冈部元信说:“算了,与平,你也回去吧!然后看紧老幼妇孺,别再让他们乱走,至于村长……我们找到会……”
就在这时,几个透过栅栏缝隙观察对岸的壮丁突然指着对岸大声喊叫道:“快……快……看!对对……对岸有情况……”
“嗯?”
众人的目光纷纷望向对岸,只见对岸的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房屋中,一支积木竹苾的长枪探出,狠狠地扎进一个恶党的左肋,恶党数量……还剩15。
“这……这不会是……?”与平瞪大眼睛自问道。
异变让恶党们出现了那么一丝混乱,但在猪熊规之介的指挥下迅速镇定下来,猪熊规之介还骑马走到被捅的恶党旁边,一把抓住还未收回的竹枪向外拉出,原来正是村长弥右卫门从墙后挺枪刺出的,猪熊规之介自然不认识对方,但是对方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他用来向上爬的本钱,他自然不会放过对方:“老登,去死吧!”
猪熊规之介人借马力,拽出弥右卫门后向村子方向扔出,弥右卫门已经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了——泥轰战国时代农民生活水平糟糕,弥右卫门只有五十多岁,但却已经是棺材盖即将盖上的老人了,身体那么可能经得住那么一摔,现在他已经多处骨折了,他在咽下气之前,最后吼了一声:“我也付出了代价……不欠……武士跟农民的了……”
“老爹!”与平终于确认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他不顾冈部元信和日吉丸的劝阻,走出栅栏,想冲过小河,往对岸跑去,救下自己的父亲——河流的水不是很深,特别到了冬季,其他时候人要用木筏,是因为水太冷,此时与平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哦豁,终于有人靠过来了啊!”猪熊规之介拿过手下手中已经装填好的铁炮,瞄准,“嘭!”
其他人按照“庵原五郎”的说法纷纷趴下,唯独与平应声倒下,河面上泛起一大片血红。
“当家的!”与平妻子的哭嚎声传出,她抱着婴孩冲出,想要拖回自己的丈夫,而猪熊规之介哪会给她这个机会,他接过另一支装填好的铁炮,瞄准农妇,“嘭!”
与平的妻子这时才想起铁炮的可怕,她本应该趴下,但是母性却让她想起怀里的孩子可经不起如此,于是硬生生回头,用后背替孩子挡住一枪,然后憋足一口气,回头跑了几步,把孩子递给日吉丸:“孩子……照顾……替……谢谢……”
在日吉丸愣愣地接过孩子后那位母亲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待日吉丸回过神,这才想起这个孩子的祖父、父母均已经去世,他哭嚎道:“这孩子,就是我啊!就是我啊!不……我至少还有母亲,我要替他报仇!”
日吉丸正欲提刀窜出,却被刚来到这边的木下正三死死拦住,“嘭!”的一声,又一发铁炮打来,弹丸却只命中了日吉丸头顶之后的栅栏,竹木碎屑四散纷飞,“蠢货,你要是刚才窜了出去,他连你这个捡来的叔叔都没了!要报仇,你先顾好自己!”
“该死的,他们怎么就不过来!”冈部元信比划着大拇指,计算着对方的距离,自己的和弓射过去了也会变得软绵绵的,无法造成杀伤。
猪熊规之介也是暗自嘀咕:“该死,只打中杀了一对泥腿子夫妇,这怎么能让领主老爷看到我的价值?”
不过,上面这些话他可没大声说出来,他只是暗自想着,之后便大声说道:“我们已经摧毁了村子的南面,接下来让我们去攻打别的地方!”
“哦~”xn!
这帮子恶党“转进”得“意气风发”,仿佛真的是“攻下”了敌人重点防御的一个方向。
……
临时性的作战会议上,上泉秀纲下令道:“木下大人、日吉丸,你们两个继续带人在西北面山上监视,那里视野开阔,只有那边及时观察到动向。”
“嗨!”x2
日吉丸和木下正三离开“会议室”,前往西北面山坡。
“五郎,上次偷袭恶党因为要长途奔袭,所以没让你着甲,你不是说你套上那个也能作战吗?这次,你把那套铁王八壳子套上,我不求你能长时间作战,只要你能把气势打出来,恶党现在就是一口气撑着,你要真能打出又太郎夸你时说出的气势,你就是一番枪!朝比奈泰亨,记得保护好他的侧翼和后背!”
“嗨!”x2
今川义真和朝比奈泰亨也出了“会议室”,着甲去了——两层大铠具足穿戴起来需要时间。
“龟之丞,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上泉秀纲看向井伊直亲,问道。
“还好,不会拖累大家的。”井伊直亲又开始顶着那张微笑说话。
“老夫知道了,你也别太勉强,就留守在内圈老弱妇孺屋子外,你可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想来我们其他人也不至于让他们突进来。”上泉秀纲说道。
“没问题!”
“又太郎,你跟我一起,驻守在北面路口,到时候安排壮丁们听我调度,该放他们进来就放他们进来,不要逞能!”
“嗨!”
之后众武士纷纷做好准备后走向岗位。
……
老弱妇孺所在的村子内层大屋内,阿叶跟另外几个妇女一起照看着弥右卫门的孙子,在日吉丸授意下,平藏煮了一碗米汤给弥右卫门的孙子——本来大米都是给武士们吃的,日吉丸省下了他的一小碗,让平藏煮成米汤给弥右卫门的孙子。
“父亲,阿林婆婆呢?”阿叶想起了另一个老人。
平藏宣了个佛号,说道:“南无阿弥陀佛!刚才我去看过,昨晚去世的,表情上看,应该是真的往生极乐了……等打赢了那些山贼恶党,也许还可以讨个人头祭奠她们一家……”
阿叶吃了一惊:“怎么会?”
“没什么不会的,她本就很老了,之前也全靠一股子对恶党的仇恨之气活着,昨天也算是大仇得报了,自然如此……所以不用那么悲伤……”平藏强行安慰道。
“是啊,阿林报了仇才走的,不亏了,说点高兴的吧!平藏你这幅哭丧的样子可不能漏在外面那些打生打死的孩子们面前。”一个婆姨说道。
当村子里很多老妇们聚集在一起以后,聊天就不可避免地滑向七姑八姨、家长里短,而当这个“村头军情处”里又有年轻小妮子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滑向小妮子的终生大事。
“那个叫又太郎的武士小老爷好像对阿叶很有意思呢……?”
“哪能叫好像啊,那眼神都拉丝儿了呢。以咋们阿叶的美貌,配那小武士,也许还有些小吃亏呢……”
“是啊是啊,那小武士老爷之前还把自己的白米饭省下来给阿叶呢,就是啊,咋们阿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