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记恩依旧没有开口。
冷显于是又追问了一句:“卢管家,本侯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
为何不回答?
冷显一遍又一遍地问,卢记恩没办法再闭口不答。
他用力闭了闭眼,朝着冷显拱手说道:“侯爷,此事不妥!万万不妥!”
就这一句“不妥”,就像是在冷显心中刚刚燃起来的希望火苗上浇了一瓢凉水,“呲”地一声,火气顿起!
“有何不妥?
如何不妥?
冷溶月不是本侯的女儿吗?
煜王殿下不是本侯的准女婿吗?
本侯不是冷溶月的亲生父亲吗?
本侯不是煜王殿下的岳父泰山吗?”
卢记恩无奈地叹了口气,“侯爷,我说一句僭越的话——
大小姐自从丧母之后,在这府中,从小到大过的日子是如何的艰难,侯爷真的不知吗?
侯爷作为大小姐的亲生父亲,心中就不愧疚吗?
更何况,全府上下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所有所有,全都出自先夫人的嫁妆!
可那嫁妆是大小姐亲娘的!
先夫人不在了,那些嫁妆就应该是属于大小姐的!
就连侯爷都无权动用分毫!
作为婆婆的老夫人也一样无权动用!
至于说外室,继室和庶出更是无权触碰分毫,否则就是触犯了朝廷的律法!
之前只不过是大小姐仁善,不举不究而已。
但只要追究,侯爷和老夫人必是有罪,且为人所不齿!
而妾室庶出,敢动用原配夫人的嫁妆,那是大罪!
更遑论还有其他……其他……罪恶!
如今侯府被盗,难保不是老天睁眼,追罪降罚!
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侯爷,适可而止吧!
别再为难大小姐!
别再做有损大小姐的事了!
虽说是皇上给大小姐和煜王殿下赐了婚,可他们还未成婚啊!
就算是已经成了婚,您也不能……不能……
侯爷若是现在去向煜王殿下伸手,您让大小姐将来如何面对皇家?
如何面对煜王殿下?
侯爷,您从前对不起先夫人,亏欠了大小姐,您该做的是赎罪,而不是变本加厉地继续伤害大小姐……”
“放肆!”冷显听了卢记恩的话,就像是被人当众揭了脸皮,顿时恼羞成怒!
他喝住卢记恩,满脸狰狞地瞪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本侯念你是老侯爷身边的老人儿,平日给你几分面子。
谁知你不思感恩,反而大胆编排起主子来了!”
当卢记恩说出“其他罪恶”几个字,冷显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想忘记的,想当做没有发生过的,突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没错,卢记恩说的是罪恶。
动用正室夫人的嫁妆是罪!
而罪恶……又指的是什么?
冷显心里慌了!
而卢记恩的心已经寒凉到了极点!
他也不想再继续白费口舌,去劝解眼前这个满身罪孽的人。
他也知道,劝也劝不醒!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劝醒了,就算是冷显幡然悔悟,回头是岸,可之前造下的罪孽又如何去赎?
欠下的孽债又如何偿还?
恶业已成,相信只有等着报应加身这一条路了!
逃是逃不掉的!
如今,报应不是已经来了吗?
想到这儿,卢记恩站起身,朝着冷显抱拳一礼,“侯爷,卢某感念当年老侯爷的救命之恩,留在这侯府之中效力了半生!
老侯爷临终之时,卢某也答应了老侯爷,要替老侯爷守护好这座勤兴侯府。
然而,卢某这非奴非主的身份,根本无法真正地守护侯府。
有些人的那颗贪婪无耻的心,卢某无法遏制;
由无耻贪婪而生出的罪孽,卢某也无法代替赎罪。
今日,卢某已经去祠堂里给老侯爷上过香了。
这么多年,这侯府中发生的事情……想来,老侯爷在天有灵,也一直看着呢。
卢某愧对老侯爷的托付!
如今,若是卢某再听从侯爷的指令,继续算计逼迫可怜的大小姐,那卢某就更不是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是在借己讽刺本侯不是人?”
冷显听得出卢记恩话里的话。
卢记恩淡淡地看了冷显一眼,又将眼皮垂下,“侯爷,从当年侯爷算计骗取安国公府小姐开始,一直到现在,侯爷、老夫人和……和那个殷氏,连同两个庶子女都做过些什么,侯爷比卢某清楚。
卢某只想说,罪孽也罢,恶业也罢,已经够了!够了!
不要再罪上加罪,业上加业了!”
事到如今,卢记恩也不想再给冷显留什么脸面了。
既然他自己都不要脸面了,自己又何必徒劳地去为他费力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