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参望了望桓修,随即上前对苗一森说道:“门主,您此番筹谋,是否代价过于沉重?上千人众,仅是咱们自家培养的高手、死士便多达数百,加之损失的官吏,这……这……”
言及此处,勾参躬身再道:“属下以为,如此之大代价,只怕日后会招来其他门主及长老的责难与无尽的讥讽。”
苗一森闻之,仅淡然一笑,“我深信主上会明了我之所为,几位长老也能揣测一二。你们须知,损失数百高手,此等人物,究其根本,不过是江湖草莽之辈,即便置身军旅,也不过是冲锋陷阵的将领、将军。
“我华夏数千载历史,战场上的武将,有名者随手可数,便达上千之众,然能谋大局的统帅,又如张良、诸葛孔明般智者,又有几何?”
说到此处,苗一森转身对二人说道:“再者,自古唯有文臣杀武将,哪有武将杀文臣?文臣于朝堂之上,仅凭口舌之利,挥毫泼墨,便可取千里之外战场之上其将领的性命。
“你等切记,文臣杀人,无需挥枪舞棒,披甲上阵,更无需高深武功内力,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只要能言善书,便可杀人于无形。”
勾参与桓修闻此,方悟门主深意,连连点头称是。
少顷,苗一森复又开口说道:“前几日我已修书一封致于主上,闻得主上已遣辅相前来。至于辅相之能,你们心中皆有数。”
勾参与桓修闻此,满面惊愕之色。
苗一森见二人神情,淡然一笑,随即转身,似作悠闲踱步之态,然转身之际,一抹恼怒之色转瞬即逝,此乃其对辅相的不满。
旋即,他转身望向二人,语带痛惜无奈之意:“此地非同小可,乃大明京师。纵然辅相手段通天,奇门遁甲、毒术道法皆精,然万历皇帝周遭高手如云,更有传闻,宫中藏有几位龙虎山的老道士。”
勾参瞥了桓修一眼,瞬间领悟门主之意,恐是欲设法诱那龙虎山老道士往东,与辅相一战。
苗一森对二人神色恍若未见,唯叹息一声:“哎,双拳难敌四手,然纵败也无妨,反可使人误以为通州城南之地乃我们的巢穴,如此,万历皇帝与厂卫反倒不疑。”
勾参与桓修闻此,微微颔首。
少时,桓修却低声提醒:“门主,还需提防那旎啸,其自入京以来,虽看似事端频生,实则此人始终置身事外,冷静旁观。且我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苗一森神色一顿,缓缓点头。
片刻间,苗一森望向先前扎巴与索南离去之处,那暗门隐约可见,嘴角勾起一抹狡黠之笑:“若真至紧要关头,我不介意让北元在京最大之秘地暴露于世。”
桓修与勾参闻言大惊,问道:“门主,此举岂不遭北元责难吗?”
苗一森放声大笑,“北元屡战屡败,退守漠北已历数百年,可曾有所建树?况且,若非鸡鸣山永宁寺那场风波,后续诸多事宜又怎会接踵而至?这些蒙古人,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门主,即便没有永宁寺一事,旎啸也会踏上京城之路。”勾参提醒道。
苗一森见说,微微颔首,“不错。”
他迈开步伐,冷峻的眸光中透露出一丝无奈,“直至此刻,我仍未能洞悉旎啸的真正意图,难道他是为我碧落守望殿而来?似乎不像。
“亦或是为了骆家守护的天家之秘?但他与皇帝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他们二人联手布局,其真正目的又是什么?我实难揣测。”
桓修低声问道:“门主,莫非西边临兆府有变?”
苗一森转身望向桓修,又瞥了勾参一眼,缓缓说道:“应当不会。那边几处布局,乃是我们数年前精心策划,且通过锦衣卫之手,手段极为隐秘,除我们之外,知晓此事者寥寥无几。
“再者,去年旎啸于巩昌府布下大阵,离开嶓冢山后北上,行踪虽隐秘,却未曾见他现身临兆府。反倒是数月之后,他携骆风雁出现在宣府镇。
“依其路线,他应是绕经漠北前来京城,只为当时的局势。天下人皆以为他获得了骆家之宝,待他入京后,方知他并未得到那得道成仙之术。
“他来京之目的,乃是告知皇帝此事,故而才有他与皇帝联手布局之举。不过,由此可推,骆家之事尚未了结。”
三人一时陷入沉默,片刻后,苗一森开口说道:“罢了,不必再猜度旎啸的真正用意,还是依我先前所说,在东边再与厂卫斗上一斗吧。”
这一日夜晚,月隐星藏,三更鼓响已毕,万籁俱寂。
旎啸身披一袭黑衣,更以黑布蒙面,悄然绕至积庆坊,自太液湖琼华岛穿梭至万岁山,复又悄无声息地来到紫禁城西北一隅,那处城墙甚是僻静。
见周遭并无他人,他拾起两块石子,于掌中轻轻敲打三下,随后屏息凝神,静候城墙之内有何动静。
城墙之内,萧志身着一袭便装,似是因心中悲苦而难以入眠,随意游走。
此时,他隐约闻得墙外异响,便暗暗环顾四周,确认巡逻士兵与那些隐于暗处的大内高手并未留意此处,便轻轻咳嗽了五声作为回应。
旎啸闻此,心知时机已到,当下施展五行土遁之术,穿墙而过,落于城内,紧贴墙壁,动也不动。
四五丈开外,萧公公微微颔首,以示附近安全无虞,随后负手而去,神态淡然。
旎啸依照萧公公先前所绘路线图,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至景阳宫附近那座花园。
他身形矫健,左躲右闪,避过众多侍卫与机关陷阱,终是来到湖边。
借着昏黄夜色,但见这湖面积不大,湖水波澜不惊,周围更是空无一人,也无陷阱埋伏,四周一片静谧,唯有偶尔几声虫鸣打破这份宁静。
待至那特定时辰,旎啸身形一沉,滑入水中,施展五行水遁之术,潜入湖底。
他在湖底泥石中摸索片刻,待换得第二口气时,已触及两物,心知那便是他要找的两宫女的尸体。
旎啸将两具尸体拖至湖边一处隐蔽草丛之中,轻轻解开麻绳,揭开粗布,露出宫女那浮肿的身躯,其肤色苍白如纸,尸身已成尸腊,好一副诡异之景。
他仔细审视二人腰间,果然见有淡淡的痕迹,再抚触尸体,但觉仅余人皮包裹,内里骨肉皆碎,已无半点血肉。
至此,旎啸确信,杀害这两人的女官,定是威拉的传人,也是碧落守望殿潜藏于宫中的暗哨,长久以来,她始终隐匿于寿宁公主身旁,实则意在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