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公之话,旎啸只是微笑点头,心中明了于泰正用屠浩、毛安国与自己拉近关系。
这时,于泰说道:“可惜屠浩一直未能回京,而我也是无机会去西北。哎,也不知我与他何时能相见。”
于泰一声叹气后,又说道:“倒是毛安国在京城时常相见。不过,他前几年自辽东回来后,身受重伤又中毒。访遍天下名医,却还是无法救治。他便去了平遥,准备等死。
“哪想遇上公子,行华佗之术,为他驱尽全身剧毒,治好了他。他屡次写信告诉我,若见到公子,定要感谢,并说公子是一个可结交之人。”
旎啸听罢,抱拳相谢:“几位公公真是高看小子了。”
于泰在笑声中举杯,众人一同饮下杯中酒后,他缓缓说道:“自那毛安国自辽东重伤而归,我便受命接替他,亲自带队前往辽东。
“哎,那女真一日比一日猖獗,且拉拢了不少我汉家儿郎,有文人墨客、相士谋士,也有武林高手,更有那江湖败类。
“局势愈发复杂,我东厂、锦衣卫、兵部皆深知女真日渐壮大,虽边军将领中有养寇自重之嫌,但其背后必有势力支持那女真首领努尔哈赤。
“只可惜,朝中短视之臣众多,他们收受努尔哈赤及边军将领的金银财宝,这才……”
见于旎啸眼神示意,于泰自嘲一笑:“当然,锦衣卫、我东厂,乃至宫中也有不少人收受贿赂。”
旎啸默然,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于公公继续说下去。
于泰接着说道:“上月,我手下发现一股势力,其中一人来自建州女真,他花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来京师,意图窃取我大明在辽东的军情。
“幸得我东厂之人及时发现,虽未能将贼人全部擒获,却也让我们得知他们的目的,除了窃取军情,还想探听我大明如何从波尔杜葛尔处获得佛郎机炮及其他火器。
“我们顺藤摸瓜,一直追查到京城,却突然中断线索。本以为就此无法查下去,却不料文庆随御史金明时大人巡视居庸关途中,又有新发现,后来一路追寻至城外树林。”
说到这里,于公公举杯,笑对旎啸说道:“这杯酒,一来谢公子昨晚出手相救文庆,二来谢公子夺得那贼人之物。”
旎啸谦虚一番,饮下酒后,脸上不免带有一丝询问之色。
于泰心中明了,笑问道:“公子想必是想知晓那铁盒子里究竟是何物吧?”
旎啸没有否认,轻轻点头:“于公公应该清楚在下所做之事,手中已掌握一些线索,若能得以验证,自然更好。”
于泰与韩文庆闻听旎啸之言,皆是神色微变,心中已然明了旎啸所指何事。
片刻之后,于泰低声道:“不瞒公子,那铁盒子之中所藏,确是骆家之物。我已着人辨认过,确是当年骆珹得先皇所赐之物无疑。”
此言一出,旎啸神色霎时一惊,心中似有所悟。
于泰见状,又继续说道:“当年骆大人离京之时,将此物带回了南华堡。公子应知,皇上封赏之物,宫中皆有记录存档。”
旎啸回过神来,默默点头。于泰随即问道:“可要将此物交还骆小姐?”
旎啸以疑惑之目视于泰,于泰见状,便说道:“那铁盒并不在我东厂,已送往宫中。若公子欲助骆小姐讨回,我可为公子在圣上面前求情。想如今圣上对公子颇为倚重,圣上定会应允。”
旎啸听罢,心中匆匆一转念,便已猜出于泰之意。只怕他是想借向皇帝讨要铁盒子之机,拉近与自己的关系,更让皇帝与他人瞧得分明,自己与他交情匪浅。
念及此处,旎啸哈哈一笑,“罢了,罢了,莫要因我而让于公公在陛下面前讨了骂。”
于泰听得,心中好生不解,口中问道:“公子,这是为何?”
旎啸俯身在于泰耳边,低声细语道:“几年前骆家被朝廷定罪,至今骆风雁仍是带罪之身。”
于泰神色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原来旎啸是在婉拒他。心中虽有不悦,但也不好因此事与旎啸生出嫌隙。
他假意拍了拍额头,笑道:“倒是老朽疏忽了,来来来,我们喝酒,今晚公子定要喝个痛快。”
“一定,一定。”旎啸也是应声回应。
众人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旎啸开口说道:“想必公公正为昨晚那伙贼人烦忧,若信得过小子,不妨直言相告。”
于泰闻此,心中顿时一喜,知晓旎啸这是有意向他示好,便点头应道:“公子所言极是,昨晚之事,圣上知晓后,即刻召我前去详询。陛下虽略表赞许,但令我双肩更觉重担千钧。若此番不能擒获那伙贼人,只怕陛下到时反要治我的罪。
“哎,本有锦衣卫穆景明稍有线索,却不料此人一命呜呼,更是令我与我家大人头绪纷乱,不知从何查起。
“我家大人今晚本是欲来,无奈被陛下召进宫去。我家大人再三叮嘱,若能得公子相助,此事定能事半功倍,揪出昨晚那伙贼人指日可待。”
旎啸见说,未有片刻犹豫,点头应允:“好,于公公但有所需,只需送信至千阳门,小子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公公。”
于泰与韩文庆听罢,皆是神色一愣,未曾想旎啸答应得如此爽快。
望着二人神色,旎啸对于泰说道:“不瞒于公公,我有种预感,你等所查之人,似与我所追查之人有所关联,说不定,这些人便涉足南华堡当年之事。”
“啊?!”于泰听罢,惊得霍然起身,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此刻他心中反而泛起苦涩,深知南华堡骆家之事,非他这东厂太监所能插手。
旎啸见状,示意于泰坐下:“公公莫要惊慌,这仅是我的一番猜想。若真如此,公公更无须忧虑。若有功劳,自当归公公所有;若其中有过失犯错,小子愿一力承担。”
于泰以奇异之眼神望向旎啸,心中疑惑重重,不解对方何故透露这些事。若说旎啸欲借东厂之力,实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猛然间,他心中一闪念,只恐今夜旎啸所说,皆是借他与韩文年之口传出。
随即他又忆起深宫之内,那陈姜被圣上遣往鸡鸣山,临行时还从东厂与锦衣卫带走一班人马,其后连串事件频发,皆是旎啸与圣上一明一暗布下的局。
或许今夜旎啸所言,也是故弄玄虚,或是放出的烟雾弹,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于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意,但念及万岁爷的暗示与大人的叮咛,只得强行按下。
旎啸见于公公面色,心中暗笑,知今夜之目的已然达成。
他对于泰说道:“今日清晨穆景明之死,想必锦衣卫那几位大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公公届时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盯着。”
于泰一听,便知其言外之意,也猜出锦衣卫本欲淡化穆景明之事,不料午后便细查其死因,更有传言称旎啸昨夜一直在那树林之中。
念及此,于泰望向韩文庆,韩文庆对他微微颔首。
片刻后,于泰抱拳笑道:“谢公子提醒,若擒得大贼,公子当居首功,届时我必禀奏圣上。”
旎啸轻笑一声,“谢公公美意,只是小子在江湖中散漫惯了。”
于泰听罢,神色一滞,忽地忆起一事,传闻屠浩当年曾为旎啸请功,却被其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