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林将铃铛送给她时,只是分了一缕力量过来。
宣知华并不知道宣林如今是什么情况。
他被千刀万剐也好,灰飞烟灭也好,逃出生天也好,宣知华都不在乎。
但宣知华也不好驳了秦念,只好梗着嗓子眼吐出几个字:“……那就、有劳……”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把机会让出去,眼睁睁看着秦念离开这里。
宣知华又立刻说道:“小道友见义勇为,实属大宗风范,我恳请小道友再帮我一个忙。”
秦念眼睛一亮,重点要来了。
她收起秋露剑,正襟危坐:“什么忙什么忙?”
宣知华愣了一会。
她总觉得秦念最后这句话的态度精神抖擞到一种怪异的地步了。
不对。
纵观秦念见到她后的所有表现,好像一直都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但是机会就在眼前,宣知华当然不能放过。
她双手交叠朝秦念一拜,语气十分诚恳道:“我请求你把身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定漠国人救出来。”
秦念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那不救。”
宣知华让她救人能打什么好算盘?
无论宣知华的请求是什么,秦念的回答永远都是拒绝。
再说了,定漠国那边已经有元婴修士插手了。
她一个来遗迹历练的操什么心。
秦念如此果断的态度,让宣知华脑子空白了一瞬,愣了半晌。
她有种在天上飞了半天,但却被突然告知,她其实一直在地里刨坑的反差感。
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从秦念前面的表现来看,不管怎么样对方都会答应她的吧!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摸不着脑袋,她突然丧失理解能力。
宣知华觉得刚才肯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她向秦念解释需要她救人的原因。
“小道友,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是让你独自面对宣林。”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去冒险,而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小道友,我想请你帮我将真相编织成梦境,让人们在梦中看明白孰是孰非。”
宣知华顿了一会,又极为人们着想道:“定漠国人的思想在邪魔的影响下已然扭曲,无知又可怜。”
“若是他们在梦中看到了真相,便能明白何为真实的世界,如此一来,才能从根本上解救他们被束缚的灵魂。”
“小道友,我先替他们感谢你,将整座宫殿的宝物皆赠予你。”
秦念表面一脸为难,内心却抓住了宣知华话中的重点。
——真相、孰是孰非。
宣知华的真相不就是一切都是宣林的错,而她是个被宣林抹黑的大好人么?
这人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纠结自己在定漠国人心中的形象?
这和改变她如今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秦念看不出来,也想不清楚改变形象,能给宣知华带来什么样实质的好处。
秦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这不对,猪有猪的活法,狗有狗的活法,他们现在也乐在其中,你想沉冤昭雪,日后有的是机会。”
秦念的回答始终不在宣知华意料之内。
这哪里像是正道亲传能说出来的话?
秦念见她不说话,又接着说:“你终究还是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我们现在推崇尊重他人思想,绝不指手画脚,绝不自以为是改变他人,一切任其自由发展。”
秦念对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也该学学我,拥有强大的包容心,允许一切发生,不为世俗情感所累,追求修道的至高境界。”
平安歪头,它主人好像突然高大了起来。
雪糕对它主人胡扯的功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你——”宣知华欲言又止。
简直是胡说八道!
无非是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看穿了秦念的真实意图后,宣知华反而觉得对方不那么难以说服了。
找借口就说明这小孩还是要面子的。
宣知华思索了一会,又开了口。
“小道友,你自诩任世事顺其自然,可上奇宗身为六大宗之一,扎根在南灵境广袤的灵土之上,将自己视为匡扶此境正义、维护此境规则的支柱之一。”
“上奇宗自认承担着支撑偌大世界的重大责任,这便等同于要保证万事万物的发展不出现不符合宗门定义的和平之事。”
“若南灵境是棵树,它们便要将歪斜的、自认不好看的、自以为有害的枝桠修剪,如此来保证表面的统一与美好。”
“再者,若真要顺其自然,你尽管对发生的事视而不见便是,为何要来到如此遥远的荒漠,乃至出手帮助他们?”
“小道友,这可同你说的顺其自然相悖,想来宗门也不是如此教导你的。”
秦念揉了揉耳朵,早知道她就少胡说八道了。
这样就听不到宣知华扯出来的这些真情实感的歪理邪说了。
不过听对方的语气,宣知华貌似对大宗的行事作风是有些不满。
尤其是将南灵境比拟成一棵树那一段。
讽刺的意味都快压不住了。
秦念明了。
当某一正义的规则被某些人讽刺贬低,那只能证明这一规则精准打击到了目标。
——宣知华就是不被规则所保护的害人妖邪。
秦念无聊地撑着下巴,心想不知道接下来,宣知华还会不会不知不觉自爆。
宣知华不知道秦念在想什么,语重心长道:“你身为上奇宗亲传,自然与上奇宗同气连枝。”
“若让旁人知晓你是这等做法,不免要苛责你冷血无情,没有责任心,不能承担大任。”
“上奇宗恐怕也要遭受不少非议,你的师父也难逃其咎,会成为世人眼中教导无方、误人子弟的无能之人。”
秦念眯眼。
她思考了一会,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冷淡:“是吗?”
随后真心叹道:“我确实很担心我的行为会给宗门带去不好的影响。”
但是……
这些事现在已经不会困扰她了。
秦念曾经问过师父。
为什么他不像焱老头那样担心她走错路?
她师父就说了三个字。
——不会的。
和她二师姐的回答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其背后深藏的意义,便都是让她尽情探索自己的道路。
亦为——不必理会其它。